第二节 高校扩招政策效果

1999年至今，我国高校扩招政策实施已经十余年。当年通过扩招来“拉动内需、刺激消费、促进经济增长、缓解就业压力”的目的和初衷是否实现了？又在多大程度上得到实现了呢？《光明日报》是这样报道的：“自1999年开始，中国高等教育有了跨越式发展。1998年，全国高校的招生人数为180万，1999年扩招比例高达47%，其后三年分别以25%、17%、10%的速度增长，实际上，到2002年，我国就提前三年完成目标，高等教育的毛入学率约15%，标志着我国的高等教育开始进入大众化的发展阶段。此外，1998年全国招收研究生72508人，全国普通高校招收本专科生108.36万人；到了2002年，全国招收研究生已经达到20.26万人，全国普通高校招收542.82万人。同1998年相比，2002年我国研究生招生增加了近三倍，本专科招生增加了五倍多。2005年，高校招生人数已达到530万人。高等教育的规模发生了历史性变化，在短短五六年中，大学招生扩大了近三倍，‘大众化教育’取代了‘精英教育’。统计结果显示，至2005年，中国内地适龄青年高校在校人数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大学扩招从5%的毛入学率，一下过了15%，后来又过了20%，2008年这个数字是23.3%。从精英化高等教育到大众化高等教育，中国只用了五六年时间，而西方国家一般要用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其中，北京地区高中毕业生的大学录取率达到百分之七八十，上海也是。”这些数字表明，汤敏提出扩招谏言的第一个理由，即大学生数量不足的问题得到了快速而又彻底的解决。

此外，自扩招至2001年的三年间，国家累计投入国债资金70多亿元，主要投向高等教育，并拉动各方面的配套投资120多亿元；扩招后新增67所国家批准、承认学历的民办高校和100多所普通高校的“二级学院”，至少拉动200多亿元的社会资金投入。另外，据初步统计，三年扩招中仅学生公寓建设一项就拉动了社会资金投入200多亿元。自扩招至2001年，高校专任教师增加了12.46万人，2003年我国普通高校专任教师达到72.5万人，比上年增加了10.6万人。如果再算上扩招带动的教育、餐饮服务、交通运输、出版印刷等相关服务业的发展，以及直接或间接地创造的新就业岗位，那么可以说，中央通过扩招来“拉动内需、刺激消费、促进经济增长、缓解就业压力”的目标是实现了的。^[2]与此同时，中国高校迅速而又大规模的扩张首先使得中国的大学生就业市场相对供给增加，同时市场上的大学生就业压力也突然增大。

一 中国高校迅速而又大规模的扩张使大学生就业市场相对供给迅速增加

国家统计局网站每年均报告经济人口数据，教育部则每年发布毕业生数和研究生招生数。用毕业生数减去每年的研究生招生数即可得到新增大学生劳动力的近似值。^[3]用计算的数据绘成表2—1。

表2—1 1999—2008年新增大学生劳动力与新增经济人口的比例数据表

续表

根据表2—1的计算结果将1999—2008年的比例变化绘制成折线图（见图2—1）。图2—1表明，1999—2007年新增大学生劳动力占新增经济人口比例一直呈上升趋势。

图2—1 1999—2008年新增大学生劳动力与新增经济人口比例变化图

通过考察市场中具备大中专学历的求职人员占全体求职人员的比例变化也可以得出相对供给增加的趋势。数据来自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主办的人才网，相对权威。人才网每年均在全国30个左右的城市分季度对人才市场的供求状况进行抽样调查，内容包括行业需求和求职人员的各种分类统计指标。由此算得市场中分季度的2001—2010年具备大中专学历的求职人员占全体求职人员的比例，并据此得到相应的折线图和使用移动平均法所绘制的趋势线（见图2—2）。

图2—2 2001—2010年具备大中专学历的求职人员占全体求职人员的比例变化图

观察图2-2可以发现，从2003年开始至2007年，人才市场中具备大中专学历的求职人员占全体求职人员的比例呈波动上升的态势，在2008年陡然下降后，2009年又开始回升。由此可见，抽样和宏观统计数据的估计均证明大学生劳动力相对供给确实呈现了增加的趋势。近十年，不仅大学扩招带来大学生劳动力的增加，同时国企转制、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以及人口自然增长也加速了普通劳动力的大幅增长。尽管如此，数据证明大学生劳动力的增加速度还是相对大于普通劳动力的增加速度，表现出明显的相对供给增加趋势。

二 大学生劳动力相对供给增加导致大学生毕业生就业压力突然增大

表2—2是2001—2009年应届本科毕业生人数及就业率数据，数据来源为教育部的估计数字，主要以学校的签约率作为依据来进行统计。表中的数据可以清晰地反映出2001—2009年本科毕业生的就业率在持续下滑。

表2—2 2001—2009年应届本科毕业生人数及就业率

中国社会科学院教育蓝皮书《2005年中国教育发展报告》显示：2005年应届高校毕业生一次性签约率只有33.7%，并且其中只有37.4%的人对找到的工作感到满意。根据省内有关学者掌握的官方内部公布的数据，辽宁省2006年应届高校毕业生一次性签约率只有30%^[4]。2006年，共青团中央学校部、北京大学公共政策研究所联合发起了一项调查，根据他们公布的《2006年中国大学生就业状况调查》，2006年全国应届高校毕业生人数激增至413万人，比2005年增加75万人，增幅达22%。联合课题组对清华大学、北京交大、首师大、天津工大等16所大学的4000多名学生进行了问卷抽样调查，同时对44位服务于不同类型用人单位的人事部门、人力资源部门以及具体部门的负责人进行了访谈。结果显示：截至2006年5月底，在接受调查的2006届本科毕业生中，已签约和已有意向但还没有签约的占49.81%，不想马上就业的占15.02%，而没有找到工作的比例为27.25%。作为就业难度的风向标，期望工资在该次调查中也有所体现：有66.10%的学生将月收入定位在1000元至2000元。67.10%的学生将个人发展机会视为择业时的首要选择，甚至有1.58%的学生为了职业理想可以接受“零工资”。^[5]

北京大学高等教育规模扩展与劳动力市场课题组在2003年6月、2005年6月、2007年6月对全国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进行了三次大规模问卷调查。调查结果显示（见表2—3），2003年6月的大学生待就业人数为32.9%，2005年6月为17.4%，2007年6月这一数字为22.6%。

表2—3 2003年、2005年、2007年高校毕业生就业状况（%）

表2—3中的已确定单位统计口径与教育部公布数据中的签约率近似，然而计算的比例却有很大差距。教育部的数据是根据各个高校就业部门上报的数据，而北京大学的数据是通过直接发放问卷的方式，调查了包括东、中、西部地区15个省份的共计25—28所高校的学生，每所高校根据毕业生学科和学历层次按一定比例发放500—1000份问卷，因此数据的获取更为直接客观。

中国社会调查所（SSIC）于2009年2月在北京、上海、深圳、石家庄、郑州、成都、沈阳、武汉、厦门、哈尔滨、西安等地，抽取1000位应届大学生进行了电话调查。

调查结果显示：应届大学生整体就业率仅为35.6%，这与教育部公布的68%的数字相去甚远。调查还显示，已就业者总体满意度为37.6%，35%的人认为工作一般。对现有工作不满意的原因主要集中在工作性质及内容（17%）、薪金待遇（19%）、人际关系（11%）三方面。反映出所学与所用之间、学校专业设置与社会需求之间的矛盾，而对人际关系的不满意反映了学生初入职场时对社会的不适应，人际交往能力欠缺。样本显示，70.6%的受访者认为当前就业形势严峻不好找工作，24.7%的学生认为就业形式一般，仅有4.7%的学生认为就业形势很好。当被问及对未来的就业前景是否存在焦虑情绪时，56.4%的受访者表示非常焦虑，30.5%的受访者表示有点焦虑，13.1%的受访者表示一般，不是很焦虑。这表明，2009届应届大学生对于就业前景普遍存在严重的焦虑情绪。

根据抽样调查，在大学生最理想的职业选择中，28.4%的大学生选择国家机关，之后是国有企业、科研单位、学校这些较稳定的企事业单位，所占比例依次为17.0%、13.0%、11.6%；选择民营私企、自主创业的学生最少，所占比例分别为3.2%、4.7%。但大学生出于规避经济危机风险的考虑，选择稳定的企事业单位的职业取向与现实的岗位数量相去甚远。2009年，公务员淘汰率为98.7%，远远高于往年。从就业地域来看，对于在校生来说，26.6%的学生认为最理想的工作地点为北京，36.7%的学生选择上海，24.2%的学生选择广州，12.5%的学生选择中小城市和基层。此外，在调查中33.7%的受访者认为经济危机导致了严峻的就业形势，23.9%的学生认为就业形势严峻的原因在于高校扩招带来的高知人才相对过剩，16.8%的学生认为大学生所学知识与社会需求脱节导致不好就业。调查还显示，在校生有54.1%选择继续接受教育，30.5%选择毕业后找工作，11.0%选择出国，仅4.3%选择毕业后自主创业。当被问及现在创业的最大难点在于什么时，89.5%的学生选择资金问题，68.9%的学生选择经验不足不敢贸然行事，38.6%的学生选择没有好的想法。^[6]

从以上的统计结果可以看出，虽然由于调查主体、对象、范围各异，统计时间、口径和方法的不同，绝对数字相差很大，但结果都是毫无例外地令人无法乐观。因此从2002年开始，“大学生就业难”这一关键词就取代了高考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为网络热词，并且持续受到社会和学术界的普遍和深度关注。由于高校扩招和大学生就业问题的出现在时间上先后发生的耦合性，很容易让人们将扩招作为大学生就业难的罪魁祸首，甚至怀疑当初扩招决策的正确性进而发出停止扩招的呼声。然而，客观事实与直观感受是否相符，仍需要科学地设立衡量指标，运用适当的检验方法加以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