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玄看着她,灵魂似乎被击中了般,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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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凌勋狩猎回来,寻来了许多好看的花放在花瓶里,今日他杀了许多野兽,都分给将士们,此刻心情正好,想着带点东西给熙羽解闷,撩开营帐,发现榻上无人,他喊了几声,也无人回应。
熙羽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渐渐的慌乱了,丢下花瓶的转身去了许钦休息的营帐,拉开账帘,他喊了一声。
“许钦?”
无人回应。
许钦也不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勋越来越不安。
此次春猎本就特殊,父王并未前来,一众皇子也只来了五位,除去自己与太子,还有三位在不同的地方扎营,且离得很远,不可能有冲突。
熙羽与许钦都不见了,一定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最近将士们也是行色匆匆,自己一心只想着狩猎,才没关注,如今……
一细想,确实不对。
他找到了驻扎总管,是一个年级稍小的士兵,脸上带着些许青涩。
“孟大人与许大人呢?”
凌勋的脸色不太好,借着火光,这位士兵看清了他的脸以及情绪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相告。
“听说是许大人的徒弟失踪了,孟大人与许大人两人寻去了,我也召集了许多弟兄们前去,都没找到。”
“什么时候的事?”凌勋扶额,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看日子,孟大人和许大人似乎出去了三天有余。”
凌勋没再问了,而是转身走了,他知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没时间了。
况且,游玄又是怎么失踪的?作为大理寺得力干将,他的武功不低,自己也是见过他出手的。
问题是熙羽现在还有伤在身,若遇到歹人定凶多吉少,凌勋不敢想了。
四下无人,他拔剑一跃而起,踩着剑立在天空之上,他才发现这片树林太大了,无边无际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绿海,现在是夜晚,这片绿海更是显得恐怖,近处有光的位置还好,远处的树林没了叶子如同鬼魅般诡异。
凌勋站在剑上俯视身下,接着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怎么找?这怎么找?
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在远处闪起了一个金色的光电,脚下的剑微微一颤,也散发着淡淡金光。
炙信术?
一定是熙羽!
凌勋以最快的速度踏剑而去,在心里默默祈祷熙羽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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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羽蹲在游玄的面前,吐出一口黑血,显然是中毒了,她已经身受数伤,几乎是强弩之末。
游玄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熙羽,熙羽淡然一笑道:“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我没事。”
眼泪从那双惊恐的眼里溢出,狠狠的砸像地面。
“这是我的宠物,饕餮,你们伤他做甚?
韩池来了,那只老虎跪在他的身边发出呜咽,似乎是熙羽一行人欺负这只畜生般。
熙羽听见声音,站起转身,露出了一个极为不屑的表情:“这次春猎是潋妃组织,你是太子的人,你可知出事了你的主子会被问责?他如何收场?”
“谁给我钱,我就听谁的,太子只是顾客之一,这次的顾客不是太子哦。”
“穷成这样了吗?”熙羽讥讽道:“不过确实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之人。”
“我只要你身后之人的性命,你可以走,我定不伤你。”
熙羽握着剑,立在原地,身上的红色锦衣似乎全被血浸湿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站在他的面前。
“你做梦,有我在你伤不了他。”
“哦?”韩池唰的一声抖开了扇子,半遮着面容:“你自己还能撑多久呢?中了闭目蔓的毒,又被我的饕餮咬了肩膀,你还能撑多久呢?”
熙羽微微一笑,她眼前模糊一片,但依旧气势不减:“自然是他活着出去之时。”
游玄突然想起了什么,胡乱的摸着身上,拿起一个竹筒对着天上用力扯下竹筒之下的引线。
没有用……
“烟竹筒都被水打湿了,没有用,怎么办……”
游无助的看着熙羽,熙羽反到很冷静,心说只能用那一招了,可自己内力已然不够。
“把手给我。”熙羽对他说。
游玄想都没想伸出了手。
“好。”
他的手放在熙羽满是鲜血的手上,显得格外干净,游玄鼻子一酸,不敢再看。
熙羽没看见游玄细微的变化,她抓住游玄的手高举头顶,内力凝聚为光束直冲天际,这是剑宗之人传递信息用的方法,炙信术。
虽与烟花不同,但希望许钦聪明点,能赶过来,虽然希望也不大。
光束在暗夜里绽放,最终变成了一朵玉兰的图案,她仰头看着,看见了一个花朵的虚影,突然她想起来炙信术的图案自己是能选的,自己与师哥的图案都是玉兰,其余的一位师姐与师哥都是不同的图案,具体图案是什么,她早就忘记了,太久远了。
两世了,自己也记不清了……
忽然她释然的笑了,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觉得恍然如梦。
此刻的她,并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看着面前自称韩池的男子,她举剑直指,双目泣血,决然的回头看着游玄道:“游玄,现在你只有一个任务,刚刚我已经用了炙信术,不知道许钦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倒下,你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不用管我。”
“什么?”
游玄还没反应过来,但看着她的脸,她的举动,她视死如归的眼神,他害怕了,怕的不行,他觉得自己贱命一条,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为自己拼命。
我死了就死了。
不能连累你啊!
“不!你听我说,他没想杀你,是我,他想杀的是我,是我游玄,跟你没关系,孟钧,你不要这样,要我的命拿去就好了,你不能做傻事。”
熙羽微微侧首,眼里闪着璀璨的金光,看着游玄惊恐的表情,她毅然飞身向前。
“把你自己护好即可,不必管我。”
“孟钧!回来!你要干什么?”
游玄话音刚落就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地,所有的树叶被震的哗哗作响,如狂风过境般。
顿时游玄觉得头晕目眩,半天无法从地上爬起,他想起熙羽遗言般的叮嘱,猛的抬头向前看去,看着熙羽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右手捏着的霜花闪着的蓝色华光,忽明忽暗,证明熙羽的内力此刻已经到达了极限,他艰难的从地上站起,泥土与灰尘早就布满全身,但他不在乎,他往前走了几步,双腿一软,又倒在了地上,他艰难的看着熙羽的背影,他知道此刻的自己毫无办法,就像许多年前看着自己父母殒命般无力。
他不想这样。
他不要这样。
他早就该死了!
他哭喊着,趴在地上攥拳:“孟均!收手吧,你会没命的!你伤得太重了!不要强用内力!收手吧!!我……”
熙羽没有理会他,她弯腰蹲下,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脚下绽放出一个极为复杂的法阵,瞬间金光四射,游玄看呆了,他不敢相信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有如此力量,再次睁开眼,熙羽的瞳孔变成了金色,以极快的速度以手结印,霎时,狂风呼啸,吹的三人衣衫翻飞。
“孟钧!你收手!”
游玄凄惨的怒吼在山涧回荡,巨大的金剑从空中飞出,照的周围一切如同白昼般。
游玄看呆了,他不知熙羽有如此实力,趴在地上的他只能抬头仰望。
韩池看着熙羽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姿,此刻也有些畏惧,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紧紧的盯着浮在金剑之下的熙羽。
他也不知熙羽如此护着这位少年,且实力如此强悍,韩池只身前来身边没有任何帮手,也没有外援,自己御兽术在此刻毫无作用,自己的贴身侍卫们也不在。
……怎么办?
熙羽眼里闪着金光,浮在金剑之下,游玄看见她的嘴角不断的淌着血,他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嚎啕大哭,似乎把憋了十几年的泪水通通往外倒般。
“收手吧……不要这样……我不值得你这样……不要……不要……”
游玄几乎是一点点爬过去,可是熙羽此刻根本就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连耳边的风声都似乎很小。
她似乎看见了很多人,看见了云锦,看见了许钦,看见了凌霄,看见了还是太后的潋妃,看见了师父,看见了皇哥,父王,母后,看见了凌勋。
她知道这是幻觉,也是民间所说的走马灯,走马灯是在人要咽气之时,过往的回忆会在眼前一一流转。
她看见了很多,回忆起了很多,但她都无动于衷。
“回家吧。”声音温润尔雅,熙羽一瞬间恍了神。
她眼前的凌勋伸出手,对着她微微一笑。
熙羽看了许久,终究是哭了出来,她想都没想,直接伸出了手。
“好,我跟你回家。”
突然金光消散,熙羽直直的坠入了了地面。
“孟钧!”游玄拼尽全力站起,跑去接住了熙羽,熙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冲击力非常之大,他被撞的有些站不起来,他喊着熙羽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熙羽满是鲜血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似乎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霜花浮在空中摇摇欲坠,游玄这才看清那浮在空中的巨大金剑是霜花,他不懂熙羽的招式是什么,他只知道她要死了。
她为了救自己要死了。
他抱着熙羽痛哭不止。
熙羽软软的靠在他的身上,呼吸轻的似乎都没有,游玄颤抖的伸出手,抚在她的背后给她传送内力。
韩池慢慢走到两人面前,看着游玄正抱着熙羽失声痛哭,暗骂了一声废物。
“你叫游玄?”
“是又如何?”
“今日我只取你一人性命,不要怪我,是有人买了你的命。”
“你杀我可以,但孟钧不能死。”游玄眼尾猩红,咬牙切齿:“我让你杀,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韩池轻蔑的笑了:“你也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他如何没有?”
这个声音冷冽又锋利,似冰刃划破了天际,游玄看着韩池身后,突然笑了,他低头看着熙羽经闭双目染着血污的脸,眼泪又掉了下来。
孟钧你看,五殿下来了。
你睁开眼看看啊……
他抱着熙羽失声痛哭。
就在旋在空中的霜花即将落下之时,凌勋以极快的速度飞身而去,握住了它,接着转身狠狠的刺像韩池。
韩池侧身躲过,躲避时,他侧首,对上了凌勋的眼。
凌勋此刻瞳孔猩红,死死的盯着韩池,如同猛兽盯住猎物般具有压迫感,他微微一笑,缓缓吐出一句话。
“韩池,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