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龚校长从网吧里转了一圈出来,背着手、踱着步、嘴里哼着羽泉的新歌慢慢地走向工地。为了抢工期,提高吊车的利用率,即使到了晚上,师傅们依然加班加点地干着。
路灯的照射下,土坪镇处在一个新旧动能转换的过度阶段,土楼木楼正在撤除,公家集体的经济成分逐渐减少,个体私人的经济成分逐渐增多。
有些先见之明的人,早就从公家人的身份中跳了出来,利用自己以前在供销社认识的关系,掌握了进货渠道,作为卖方市场,有东西就不愁销,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还有些部分人,感觉大厦将倾,以前视作铁饭碗的工作,说没就没了,以前刘欢唱的《重头再来》总以为唱的是别人,没想到这么快,一声招呼就不打,就落到了自己身上。习惯了吃大锅饭,习惯了每个月到单位出纳那里签字领固定的工资,虽然眼里看着个体户赚了钱,但是大集体里面的优越感始终刻在了骨子里。顷刻之间,单位没了,饭碗没了,买断工龄的钱还要再添一点拿去买房子,思想上都还没转过弯,如丧考妣。
大部分人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跟着浪潮一起奔涌,没有自己的思考,也没有自己的打算,有单位的时候就好好上班,没单位的时候,说抓阄买房就买房,也没计较那么多。想的是,以后不用到单位出纳那里领钱了,以后得自己给自己发工资。很多人思考着如何转型,以前经营的类别是不是该换一换了。有的赶紧跟以前的供货商加强联系,想争取点优惠,毕竟以前给公家买东西,价格多少都没放心上,是供货商巴结自己,现在是给自己进货,能便宜一分就是自己赚到了。
龚校长倒是没有这么多考虑,毕竟自己根本就无缘供销社这些单位。自己是泥腿子上岸,凭着一股闯劲才有了今天。不过如果没有供销社的改制,自己也买不到两间门面,也不会推倒了修新楼。站在体制外来看,龚校长觉得供销社的垮台是迟早的事,社会的物质供应会越来越丰富,供销社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已经落伍了,在镇上最有活力的是像他这样的私营个体户老板。不过这个镇上主要还是面向农民,最大的客户就是农民,要把农二哥的心理琢磨透了,才好做下一步生意。
龚校长觉得现在的时代就是好,以前还有公家人和社会人之分。供销社的职工总是带着一种优越感,看不起他们这种自己早起刨食的。突然间,价值判断的天平明显偏向了自己这边,没有了公家人的这层身份,大家都拉到了同一个水平线来评判,能不能在市场上赚到钱就成了自己是否经受住市场经济考验的一个标准。龚校长突然间有点得意,大锅饭没有了,谁在裸泳一下就看出来了。供销社也有能干的,出来自己干绝对是一把好手,也有只适合在集团里混日子领死工资的,现在没有工资领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龚校长很快就来到了工地,两百瓦的灯泡把工地照得亮堂堂的,一大群飞蛾围着灯泡不停地转着,灯泡下面一堆筋疲力尽的飞蛾在地上扑闪着,眼看快不行了。
龚校长站在楼上憧憬着大楼竣工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突然,听见“况”的一声,四周一片漆黑,接着又听到“啪”的一声,顿时心里“刷”地凉了半截,我心说不妙,这下遭惨了,遭惨了,这下完蛋了,这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