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到他的声音比他显得还要更慌乱。
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很黑,比他黑了一个度。
五官倒是很清秀,瓜子脸,一双眼睛布灵布灵的,清澈见底。
女孩见到他摔水沟里,愣了会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泪就簌簌掉下来了。
“呜哇呜哇……”扰人得很。
她边哭边喊着要去找奶奶救人,要去找大人来。
安祚实在受不了。
水沟里的水连他下半身都没淹到,除了一开始猝不及防呛了两口水,后来站起来发现,这“小溪”其实没那么可怕。
虽然被横空劈来的声音吓到摔进水里很丢人,这么下去却也不是办法,安祚不得不开口喝止:“别哭了!吵死了!”
“……”被他突然的嗓门震道,一瞬间从大哭变成抽噎的女孩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下来搭把手,太高了,我一个人上不去。”安祚耐下性子指挥小女孩,五岁的他实在太小,在水流的冲击下,很难爬上平台。
女孩都哭着跑一段路了,毕竟救人如救火,但听到安祚的声音,她还是迟疑了几秒。
在找大人还是自己帮忙之间动摇了。
她一咬牙,又噔噔噔地跑回溪边,果断沿着台阶下到平台,一只小手紧紧扒拉着堤岸的一角,一只手伸给已经在水流冲击下,艰难走到平台边的小安祚。
他腿太短,迈不上去,五岁的他矮了女孩半个头,只能一手借女孩的力气,一手扒拉着平台,使劲把身子放平,让一只脚挨上平台边缘,用力爬上去。
结果,摔沟里没弄伤,上个台阶反而蹭破皮。
中途好几次,女孩差点被身上衣物浸湿后重量加倍的安祚拽下去,怕救人不成反送人头,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抠住堤岸上的角,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上面。
人救上来之后,安祚躺在平台上歇口气,女孩犹豫地蹲下来,在水里面清洗指缝里的黑泥。
“喂,我叫路观白,我家就是村头第一家,你去我家换身衣服烤烤火吧。”
五岁的安祚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胸膛在脱力后剧烈起伏着,他恨恨道:“少来,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掉进水里。”
“对……对不起。”陆丹版本的小路观白嗫嚅着道歉。
心里头也很委屈,她是好心提醒来着。
“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一点诚意都没有!”安祚颇有点得理不饶人。
“那怎么办嘛?”小陆丹看着躺石板上休息恢复力气的安祚,小安祚白得发光,手在水里泡久了有些皱,一张包子脸皱成一团,还是不难看出原本精致的五官。
她眼睛一亮:“不然……我长大了给你当新娘子,好不好啊?”
安祚小鼻子一皱:“我才不要!”这么黑的新娘子。
最后,安祚还是跟着陆丹去了她奶奶家,那年冬天,炭火暖得逼人。
……
路,观,白。
安祚在心里默默咀嚼这个名字。
又想起重逢后少女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初次见面,我是你的同桌,路观白,取自‘静胜朝还暮,幽观白已玄。’……”
长大了,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还会拽诗。
安祚唇角浅勾。
不过,怎么女大十八变,越变越难看。
小时候明明还是漂亮的瓜子脸,现在都快成国字脸了。
眼神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好。
想到那句轻柔珍重的“我喜欢他”,安祚目光黯了黯。
笨丫头!越长大眼神越不好了,不是说颜控吗?我明明比那姓薛的好看一百倍!
不对,她爱喜欢谁喜欢谁,他又不喜欢她。
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把他认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