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丹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对不起的口型她很熟悉,这是最日常的话,她打断了他,在他把拒绝说出口之前:
“其实我想明白了,我喜欢的不是你,是你认真学习、专心听课的样子;是你放松的时候约朋友打乒乓球运动的样子。你不多话,沉默却很可靠。明明比我小一岁,却比你周围的朋友都要稳重。
“我很向往你的生活。
“差不多的出身,在我初中迷恋上小说荒废学业的时候,你一如既往专心学习不受任何人的干扰。我很佩服你。”
陆丹顿了顿:
“你比我努力一万倍。
“很感激中考前你给予我的帮助。我想告诉你,你的作用绝不仅仅是教我不会的题目,更多的时候,我学习累了,看到你还在坚持,就能多努力一会儿。你是我的榜样。
“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和你在一起,只是想跟你说,你很优秀,请一直优秀下去。”
陆丹脸上洋溢大大的笑容,半点阴霾也无。
薛哲喻怔了一下,到嘴边的“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学习”彻底被咽回去。
他也笑了,很浅,很清秀的微笑,带着一丝温柔的恬静:“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和喜欢,我会继续努力。事实上,我没能帮你什么,真正帮到你的,是你自己。”
“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路观白,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当然!很早就是了!”
……
了却一桩心事。
陆丹开始琢磨练笔写小说。
她不打算一开始就描绘鸿篇巨制,散文从小到大写得很多,但对语言和节奏的把控,她是一点数都没有。
怎么把一个故事讲得清楚明白又吸引人,对她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首先,她得改掉凑字数的习惯。
那就先练习短篇。
从身边的事情写起。
……
夜深了,宿舍里只剩呼吸声。
陆丹坐在床边,膝盖上搁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文档里那篇《隔间里的风声》刚写完,还没来得及保存标题,她就关掉了页面,手指死死掐进掌心。
她不是没想过写这个故事会出事。
但她真的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这么狠。
第二天早上,手机就被炸了。
“这作者是谁?太阴间了吧!把别人家破事写出来当素材,心理扭曲吧?”
“ID查到了,浦江一中的路观白,有人认识吗?看起来挺清秀一个姑娘,怎么干这种事?”
“楼上的你闭嘴,我同学就是当事人,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成了网暴对象。”
“这文明显有原型,绝对是在影射谁。”
评论区像是一口黑洞,越翻越深,越看越窒息。
她盯着那些话,喉咙像是被人捏住,喘不过气。
她只是写了邢雯雯的事,用了化名,改了情节,甚至把结局都美化了。可她没想到,有人能从一句“厕所门被拖把抵住”的描写里,扒出邢雯雯的身份。
更糟的是,卢雨柔亲自下场,在贴吧发帖,标题写着:“校园霸凌受害者隐私泄露,背后推手是谁?”
下面配图正是她小说里那段话。
……
教室里,她低头看着桌面,手指抠进桌缝。
“路观白。”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安祚。他总是这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她听见,也刚好能让人误会他在关心她。
“删了。”他说。
她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安祚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一支笔,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你的小说,我删了。”
“你怎么知道?不对,”她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你疯了吗?那是我写了三天的东西!”
“你应该庆幸我没让卢雨柔看到。”安祚瞥了她一眼,眼神像冰,“你以为你是谁?随便写别人的故事,就能成名?”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她吼回去,“你删我稿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是我的劳动成果,面对不公,我为什么不能发声?”
安祚沉默了几秒,最后只说了句:“别再写了。”
然后转身走了。
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像被抽干了血的空壳。
那天晚上,她没回寝室。
她躲在教学楼后的小树林里,借着月光,重新开始写。
她不再用任何真实姓名,不再描写具体细节,但她要把邢雯雯的故事讲出来。
不是为了出名,也不是为了流量。
只是为了告诉所有人:有些痛苦不该被掩盖,有些声音不该被扼杀。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她悄悄上传了新版本。
没有署名,也没有简介,只有一个标题:
《隔间里的风声》。
点击量缓慢上涨。
而她知道,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