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狂风卷起落叶,呼啸着从山谷穿过,发出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刘远洲和丁越踏上谷口石墙,看到刘小川坐在火堆旁,两名兵房执役弟子背靠着背在一旁坐着打盹。
此刻天色已大亮,插在女墙顶上的火把早已熄灭。
听到脚步声,三人警觉抬起头,见是刘远洲和丁越人来了,便都从地上站起来。
寒暄几句,刘远洲和刘小川走到一边,看着空荡荡的谷口,二人神色都异常凝重。
“我认为今天敌人就要来攻打了。”
刘小川一脸疲倦,声音却异常有力。
“我也这么认为,拖得越久反而对我们越有利。”
刘远洲点点头,又叹口气。
“希望大小王庄的村民不要出什么事。”
刘远洲说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药田附近没有出现一个人影,这是极不正常。
有不少药田杂役都有家人在村子里,他们一夜未归却不见家人来药田询问,可见,村里必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刘远洲猜测劫匪已控制了村子。
想到大小王庄的村民们因药田而受到牵连,刘远洲心里非常难受。
刘小川目光投向大小王庄方向,拳头紧握,一言不发。他在药田驻守有一年多,已与附近村民结下友谊。此刻村民生死不知,他却只能在此空等,心里焦虑异常。
刘远洲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呢?”
“执事,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老张他们几个闹着要回家,拦都拦不住!”
郝六跑上来,气喘吁吁,一脸焦急喊道。老张几人便是家在大小王庄的杂役。
众人大惊,现在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走,去看看!”
刘远洲沉声说道,又对刘小川道:“川哥,你先看住这里,我去去便回。”
“远洲,你和小川好好休息,养精蓄锐,这事我能处理好!”
丁越开口说道。
刘远洲想了想便同意了。丁越作为药田执事,掌管药田一切事务,对杂役们的掌控肯定远胜他。
他还是忍不住交待一句:
“丁哥,注意不要把矛盾激化,咱们后方不能乱。”
丁越苦笑道:“你放心,动手打斗我帮不上你们,但后院我一定给你看好!”
说罢,带着郝六快步离去。
“远洲你放心便是,丁执事在管理人事上比你我强不止一倍,他昨天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着了,你瞧,现在缓过神来,他又变得精明强干了。”
刘小川缓缓说道。
刘远洲点点头。
丁越能被委任一方药田执事岂是草包?自己有点小瞧他了。
又想到自己操心的事过于宽了。作为此刻药田最高武力,他的主要职责是应对敌方武师。
其他事务他只需吩咐丁越和刘小川去做便行,哪用事事都亲力亲为?
想通这节,他一阵轻松,心灵都澄透几分。
这时,马东等五人过来换防。
其时,刘小川他们三人在墙上值守已超过两个时辰,早已困倦之极。
刘远洲便叫刘小川和他两名师兄弟回去休息,由他顶上刘小川位置。
刘小川三人离开后,刘远洲交待马东几人几句话,便走到山脚避风处,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远洲,快来看,那是什么!”
刘远洲豁然睁开眼,起身一个箭步抢到女墙边,朝外看去。
远处马路上,两支队伍朝药田而来。
走在前面的全部身着黑衣,后面一队则头上都包着白布,两队人马泾渭分明。
随着队伍靠近,又不断有零星人影从两边树林里出来,汇入。
“敌袭!敌袭!”
朱大有高声呼喊着,敲响手中破锣。
“当当当……当当当……”
一时间锣声响遍整个山谷。
当黑白两支队伍临近墙下时便见黑压压一片人头,目测有百多人。
刘远洲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料想到劫匪人数不会少,但当真百多个人同时出现在眼前,还是给他带来极大的视觉冲击,心中震撼不已。
身旁马东一脸发白,目光死死盯着下面。郑小龙和另外两名兵房弟子则双腿发软,几乎站都站不稳。
刘远洲镇定心神,冲下面高声喊道:“来者何人,这里是太玄宗药田重地,请速离去。”
下面队伍分开,走出两人。
一名身着黑衣,脸上一道疤痕的男子,正是黑风盗叫八哥的。
他拔出腰间长刀举过头顶,仰起头恶狠狠说道:“爷爷们是黑风盗好汉,快快开门投降,否则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他说完,身后众黑衣人也都举起刀,齐声呼喊着:“杀!杀!杀!”
黑风盗?
刘远洲心下一紧。
这是活跃在延州北边与榆州交界一带的一股盗匪,他们怎地跑到南边来了?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来只为药材,不伤人命。速速开门,否则,嘿嘿!”
另一名五十多岁的老汉,头上包着白布,冷笑着说道,语气中满是威胁。
刘远洲冲他喊道:“你们可是白头教的?”
那老汉骄傲道:“算你有眼力,既知道还不下来受降,献上药材,十夜真神会宽恕你的罪行。”
说完他右手扣胸,低声念一句话,他身后白头教众亦跟着做同样动作。
我有这么傻吗。
刘远洲懒得再同他们耍嘴皮子,冷笑一声。
“嘿,什么狗屁真神,要打便上来打,不然赶紧滚蛋!”
话闭,他抄起一块石头,用力朝人群扔去,来个先下手为强。
他早已看明白,黑风盗与白头教明目张胆袭击药田而丝毫不作不伪装,已存着灭口的准备。
看到刘远洲动手,马东等人也效仿,纷纷抓起石头扔下。
一时间石头如雨点般落下,下方人群登大乱,惨叫声此起彼伏,纷纷向后退去。
直到退出一里多地才停下来。
黑风盗八哥和那白头教老汉重整队伍,查看众人伤情。
有三名黑风盗倒霉,头被砸中,颅顶碎裂,已是奄奄一息,眼见命不久矣。其余骨折重伤而失去战力者也有七八人。
八哥和白头教老汉立即安排人手把伤者送回小王庄治疗。
还没正式开打,队伍便折损近十分之一人手,白头教众及黑风盗匪徒都是惊惧不已,心生怯意。
安抚一番手下众匪徒,八哥把白头教老汉拉过一边商量对策。
“赵老法师,情况你也看到了,想靠咱们这些人打进药田怕是不可能了。马真师什么时候出手?”
疤脸汉子一脸愁苦。
他手下黑风盗已折损了五六人,不说元气大伤,也损失不小。
“真师的事哪是我能问的。”
那老汉摇着头,叹口气。
“唉,原本想着药田没了武师,凭咱这一百多号人杀去,那群守卫肯定吓破了胆,乖乖开门投降,咱们便可兵不刃血拿下药田。”
“哪成想却碰到硬茬子,白白折损了些兄弟。”
说到这里,他一阵后怕,想想刚才碗口大的石头从天而降,若被砸中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唯今之计,一是弄些防护器具来,这个容易,等下我叫人去村子里搜刮些棉被锅头什么的顶在头上,应该不惧石头了。”
“二呢,还请你把情况禀报马真师,请他老人家出手,光凭我们这些人根本打不进去。”
八哥说出他的计策。
“唉,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请真师。”
二人商定完毕,各自分头行动。
再说墙上众人,见敌人被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去,都是精神大振,露出欣喜之色。
刘远洲又趁势说一些鼓励的话,众人对守住药田信心倍增。
这时,刘小川和他两名师兄弟也赶到墙上加入守卫。
听了刘远洲等人先前战绩,都惊讶不已。
刘远洲命朱大有去找丁越补充消耗石块,众人严阵以待。
他看到不远处众匪徒分出一部分人钻入树林离去,猜想着他们应该是去搬救兵,或寻找什么攻击或防护的器械。
敌人又不傻,不会再如先前般无脑冲来任由他们扔石头。
他不禁眉头紧锁,苦思接下来应敌之法。
金汁?檑木?弓箭?
从书中或故事里听来的守城之法一个个冒出来,都被他否诀。他们一个小小药田哪能常备这些东西?
最终,也只有扔石头最为靠谱。
虽然他已成就武师,战力非凡,但若被上百人困住,也只有被乱刀分尸的下场。
况且,敌人也是定有武师存在的。
所以,他也不能贸然冲出杀敌。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些没用的。
他不是擅长计谋的军师,他是一名武师,更应该信任自己的拳头而非计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这里,他胸中豁然开朗。
过了的一个多时辰,墙上众人发觉下敌方人开始朝他们慢移动,进行第二次进攻。
敌人这回有了充足的准备。有的头上顶着铁锅或箩筐,有的躲在棉被底下。
刘远洲还在人群中发现了几架梯子,想来是用来登墙之用。
“大家做好准备,这回敌人有备而来!”
刘远洲高声喊道。
不用他提醒,大家都迅速动起来,把石头搬到女墙顶上放好,随时准备投下。
“冲啊!先登墙者,赏银一百两!”
墙下有人高声喊道。
这话一出,人群立马爆发出一阵吼叫,白头教众和黑风盗匪嚎叫着一窝蜂朝墙下冲来。
很快人群便冲到墙下,有人开始架梯子,有人朝墙上甩挠钩。
不待刘远洲发话,墙上刘小川等人纷纷搬起石头投下。
这回敌人有了防护器具,胆气陡壮,冒着落石,踩着梯子或拽着勾索争先恐后向墙顶攀爬。
刘远洲举起石头,把脚下一个顶着箩筐的匪徒砸落,转头左右瞧去,见有两名匪徒已沿着绳索爬到离墙顶不远。
他立马捡起一块石头,吐气开声,瞅准其中一人用力掷出。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命中那人面门。那人惨叫着掉了下去。
“郑小龙,看你脚下!”
郑小龙听到刘远洲的声音,低头看去,登时大惊,慌忙丢石头去砸。一连扔了三块石头才把那人打落。
刘远洲长舒一口气。
突然,下方人群中一道身影掠起,踩着梯子,几个纵跃便跳上墙头。
“当心!”
刘远洲大叫一声,闪身扑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