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153.我的地盘我做主

头顶上叽叽喳喳地响起了喜鹊的叫声，这个窝的主人回来了。

玉锦兮往上挪了挪，待在了树梢上，那只喜鹊正站在自家窝边跟邻居聊天，太吵了。

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光禄寺的人下班。玉锦兮一个接着一个地盯着，终于找到了那个寺丞。光禄寺上上下下几千口人，她就认识这么一个。

瞧瞧人家多气派，一个管买菜的机构，就能统辖这么多人。再瞧瞧自己，一个蕃育署连看门的老张头养的那只大黄狗都算上，也不过几十，连半百都没到。

所以啊，还是她蕃育署好，清净！

嗯，要不要再去翻翻大月律例，若是今年的岁赋交完了，可以给大家伙儿放个假啊！

她这个典署大人，总要给下属们找些福利不是？银钱上他们已经满意了，再加上假期，肯定更满意。他们满意了，她的命令才能被心甘情愿地执行嘛！

好吧，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玉锦兮一边跟梢，一边盘算。

然后她就郁闷地发现，这个寺丞吧，太乏味了些。

下了班就回家也没什么，这是标准好男人的表现之一。

回了家就钻书房也说得过去，这是敬业好官员的表现之一。

可你在书房里好歹也办个公务啊是吧？也不枉她跟踪了一场。

这家伙居然不是在办公务，而是和她玉锦兮刚才想的一样，翻出本大月律例来念念有词地看呢。

玉锦兮干脆就趴在那人的头顶上一起跟着看，见他哗啦哗啦地翻到有关光禄寺的那一章，又哗啦哗啦地翻到上林苑监那一篇，成了，找到了。

玉锦兮立刻算了起来，按照大月律例，她蕃育署早就完成任务了啊！不管是鸡鸭鹅还是鸡蛋鸭蛋小鸡小鸭小鹅，反正都已经完成任务了。

读书少真是害死人，她竟没发现这个大月律例还是有不同版本的。

还是伟大的现代社会好啊，只要某一本法律有了新的版本，旧的版本立刻在书店里消失不见，你就是想买都买不到。

不对，玉锦兮眯起了眼睛。

如今可不是现代社会，法律会随着社会的变化经常修订，封建社会的人讲究祖宗之法不能随意更改来着。

到底是她那本出错了，还是寺丞这一本出错了？

如今的书铺，大月律例并不好买，只有那些当官儿的，或者是像大理寺那样的专门机构从业人员，才会有这个，还不是人人都有。

玉锦兮觉得，自己那本出错的几率比较大。准确些说，是郭从文给她看的那些条款有问题。

蕃育署里有大月律例，当时她是把查阅上林苑税赋这个任务交给郭从文的。

看来她对蕃育署的掌控还是不够啊，居然没发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别的先不管了，先把这个内患解决了吧。不过就是一个小吏，她就有直接把人开革了的权力。

为了保险起见，玉锦兮到底还是找了几家书店，买到了一本大月律例，又把蕃育署那本也翻出来对照着看了一下。果然是郭从文从中捣鬼。

她也不多说，只让人把郭从文叫了来，把大月律例和郭从文给的摊给他看。

郭从文脸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大人，您听属下解释。”

“你说。”

“大人，光禄寺是咱们的上级，咱们是下级……”

玉锦兮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无外乎是不能得罪上官。哦，再加上一个趁机捞些油水。反正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咱们家的，我们蕃育署也不过就是个经手的，就算是有问题也找不到我们是吧？”

郭从文大喜：“正是，正是。大人您看得明白，看得通透。”

玉锦兮接着道：“所以呢，你也是为了大人我着想，更是为了蕃育署的同僚们着想。”

郭从文点头：“没错，没错。”

玉锦兮话风一转：“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郭从文：什么意思？

玉锦兮：“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你这么想也没错。可是大人我讲究的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钱财虽好，却要用正道来取，绝不可以靠盘剥百姓来得。蕃育署里的吏员们大都是当地的农户出身，就算是有了当差的收入，还有不少人为了几个铜钱就去地里收萝卜。他们的日子是什么样你不知道么？他们每日吃的什么你不清楚么？他们尚且如此，那些百姓呢？你怎么敢如此正大光明地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甚懂得为官之道？！狗屁！”

玉锦兮一顿斥责下来，郭从文彻底傻了，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这般执拗不化？！

玉锦兮也懒得跟这样的人继续多费口舌：“来人！”

躲在廊下的华子善一溜烟儿地就进来了：“大人，小的在！”

玉锦兮淡淡地道：“去帮着郭先生收拾东西，打今儿起，郭先生就另谋高就了。”

华子善响亮地应了一声，刚想请面色苍白的郭从文出去，只见典署大人居然掏出两个银元宝来：“从九品的官员月俸五石，你虽然不是官员，我也按这个数给你了。这是两个月的俸禄，以你的才华，这两个月的功夫，也足够你找个新差事了。”

郭从文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半天方憋出一句话来：“大人不怕断了仕途么？”

玉锦兮：“这个就不劳郭先生费心了。”

华子善生怕这家伙再说几句，就让典署大人再掏出银子来打发他，急忙道：“郭先生，请吧。”

郭从文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大字不识一筐的杂役，以前对他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如今这嘴脸，竟变得如此之快！

真真的是个无耻小人！

郭从文怒哼了一声，拿了银子甩袖离开了。

华子善乐呵呵地跟着出去了，他刚才在外头可全都听见了。大人真是个好大人啊，自从他当家作主之后，蕃育署的日子好过多了。

谁知道更大的惊喜还在等着他，在把郭从文半赶半送地弄走之后，华子善就被人抓住了。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说老郭的事儿啊？是真的，我刚把他送走。”

“哎呀不是这个，大人说要给咱们放假，是不是真的？”

“啊？不知道啊！”

同僚十分失望：“你天天在大人身边伺候着都不知道，怕是谣传了。”

华子善摸摸脑袋：“你等会儿啊，我先回去看看，看看。”

哎呦我的娘，可一定要是真的啊！

还没等进门，就看见柴凤昌满脸笑容地从玉锦兮的值房里出来，看见他之后立刻道：“你小子来得正好，快跟大家伙儿说一声去，大人有令，咱们署里有一个算一个，都到前头小广场集合。”

华子善差点儿蹦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真的是要放假啊？”

“快去，快去！”柴凤昌却要卖关子，不过满脸的笑容出卖了他的想法。

华子善兴高采烈地喊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把所有人召集了起来，就连看门的老张头都不例外。

玉锦兮等人齐了，便道：“按照大月律例，咱们蕃育署给光禄寺的岁赋已经交齐了，如今也没别的事儿干，用不了这么多人。这样，三人为一班，轮流来值班。想和谁一班，自己找好了，三个人一起去柴大人那里登记。想着选出一个领头的来，有事儿本官只管找他。”

所有人都喜形于色，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要乱说话，大人还没说完话呢。

玉锦兮接着道：“一次值班就是十二个时辰，不得迟到早退，交接班的时候都要签字画押。值班时看好了衙署内外，若是有事儿，只管来找本官或者柴大人，我们俩总有一个在的。”

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对柴凤昌道：“柴大人可有补充的？”

柴凤昌急忙摇头，哪能有呢？必须没有！

倒是饭堂的一个厨子怯生生地举起手来。

玉锦兮指着他道：“你说。”

厨子壮着胆子道：“大人，值班的人怎么吃饭啊？”

玉锦兮一笑：“让他们自己做饭，饭堂里留下米面就行。这个问题好，想着留个底儿，用了多少米面，都要如实记录。若是有谁值班的时候贪墨了去，后头的人就只能饿着肚子了。到时候可莫要来哭，交接班的时候看好了数。”

厨子放心了，这下好啊，他也可以放假回家了。

不过会做饭的人不多，立刻就有人捅了捅他：“哎，咱俩一班。”

厨子抽抽嘴角：“成啊！”

玉锦兮见再没人问问题，宣布解散。

小吏们立刻开始呼朋唤友地找伴儿去了，几个会做饭的人更是受欢迎。

玉锦兮对柴凤昌道：“从明日起，到正月初六止。正月初七，所有人上衙。”

正月初七也是所有官员上衙的日子，柴凤昌立刻应了，然后又问：“大人，咱们俩怎么排？”

玉锦兮想了想道：“一人半个月如何？”

柴凤昌大喜：“好，就按大人说的办。”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柴凤昌拿了张单子支支吾吾地问玉锦兮：“大人，过年那几天怎么排啊？”

那可是朝廷给的年假，谁也不愿意大过年的来值班啊。

玉锦兮问：“往年如何办的？”

柴凤昌立刻道：“往年都是留一个看门的老张头，他没家没业的，就算是不值班，也是住在衙署里的。”

玉锦兮道：“那就按往年的办。看看衙署里还有没有富余的柴炭米面什么的，多分他一些。”

柴凤昌高兴地去了，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把排好的值班表拿给玉锦兮看。

玉锦兮没有意见，只让他重新誊写了一份大张的，贴到广场的内墙上去了。墙下立刻挤满了人查看，有人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我说老华，你不是大人的杂役么？怎么也跟我们一样轮啊？你该跟着大人才成啊！”

华子善：“啊？我，我给忘了！”

他光顾着高兴了，没记得这茬儿。这可怎么是好？都贴出安排来了，还能改不？

有人就摇头：“老华啊，不是我说你，你这心眼儿啊，唉！”

华子善都快急哭了：“怎么办？怎么办？大人会不会以为我偷懒啊？”

年纪最大的一个就道：“得了，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我说哥几个，咱们都想着啊，不管是谁值班，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大人那屋给打扫了。抽出一个人来，随时等着大人传唤。”

大家轰然答应，这可是个美差啊，大人那人特大方，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就够他们吃俩月的了。

弄清楚了自己的值班安排，大家一哄而散。大人说了，今儿吃过午饭就散衙，值班从明儿开始。

这还不到冬至呢，就放了假，太好了！

蕃育署的小吏们大都是当地人，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在其它署当差的也有。蕃育署的小吏们都放了假，就很容易地让其它署的人都知道了。

消息传到上林苑监正伍人华耳朵里时，他都不敢相信，下意识地翻了一下黄历。

恰好是冬至，离过年放假还早着。

怎么这时候就放假了？差事怎么办？

伍人华急忙叫人把那个知道消息的杂役喊来了，你给我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杂役就把自家亲戚的事儿说了。

伍人华一愣，娘的，竟然可以这样做么？！

他怎么就忘了翻翻大月律例呢？他怎么就不知道瞅瞅岁赋的数呢？

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伍人华立刻吩咐了下去，各署，啊，包括蕃育署在内啊，把今年的岁赋完成情况赶紧给我报上来！

蕃育署交来的最快，直接就给来送信的人了，连他们自己的人都没用。

其它三署交上来的也不慢，都听到蕃育署放假的消息了，当官儿的也想放假啊！

伍人华一看汇总，大怒，娘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光禄寺让他们上林苑监吃了这么大亏！

呸，这群不要脸的！

伍人华立刻下令，从今儿起，光禄寺再来要东西，一根毛儿都不给，早就超了，给什么给？多余的那些东西，他们自己不会分了吗？

这个命令立刻得到了不折不扣地执行，光禄寺的人再去上林苑监要东西的时候就傻眼了。不管是以前好说话的还是不好说话的，如今一律拿今年的岁赋已经完成了为理由，拒绝给东西。

光禄寺的大使求爷爷告奶奶地说了半天好话，还是没用。眼看着今儿的差事是办不成了，急火火地回去汇报上官。

不得了了，上林苑监罢工不干了！明儿的饭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