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255.基建

郭明生虽说性子跳脱,但在正事儿上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李海宝和玉锦兮把大体策略一说,他立刻就懂了。

不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容易!

督造官是个肥差,因为是要建盐场,银子便从盐务那边出。郭明生路子太广,没费劲儿就从盐务那边把银子拿到了手,然后就被玉锦兮顺带着捎到了津门,找当地官员征召民伕去了。

他甚有主意,先把要建盐场的风放出去,然后便说要在民伕中表现好的征召盐农,一下子就把最为头疼的民伕召集问题给解决了。

这年头,只要是跟盐沾边儿的事情,就不愁没银子挣。

玉锦兮见他十分有条理,干劲儿也十足,就打消了每天带他来回的念头,只在滩涂上给他弄了个营帐,好让他有个歇脚的地方。

有了这个营帐之后,郭明生的干劲儿就更足了。虽然是冬天开工不易,可海边滩涂并没有跟河边滩涂一般冻得梆梆硬,全都是沙子,挖起水渠来并不是很费事。

他又是个在南洲积累了开荒经验的,给几百民伕分了工,倒也井井有条。玉锦兮每次去,都能眼看着滩涂变了模样。

郭明生也跟着下地,有时候还给民伕们做个示范,常常弄得一身泥也不在乎,有时候还跟那些民伕一样,到了开饭的时间把手在身上一擦,直接蹲在地头就开吃。

玉锦兮都不敢把这些事儿跟郭家的人说,害怕落埋怨,瞧瞧一个勋贵子弟让她给弄成啥样了?

小五不止一次地叹息:“郭二叔这股子劲儿啊,真够拼的。”

玉锦兮评价:“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光德是个聪明的,知道站得高望得远不假,可也有可能站得高跌得重。像郭家这样的人家,养纨绔容易,养出息孩子也容易,端看当父母的怎么教导了。珍姐儿要谨记。”

珍姐儿重重地点点头,以后她的孩子要想不努力,先揍一顿狠的。

等进了腊月,盐场施工总算告一段落,只差把海边的一道格挡抬起来就可灌水了,郭明生这才缓了口气,在玉锦兮来捞鱼虾的时候,搭了顺风车回家。

大冬天的,愣是给晒黑了一层,可见其卖命程度,二夫人看着都心疼,就更别说大长公主了。

她这小儿子,哪里受过这种罪啊?!就连在沃难关回来的时候,也没这么狼狈过。

郭明生还安慰她呢:“娘您别伤心,我这就是看着埋汰了些,其实身子壮实着呢。接下来也不必天天往那边跑了,在家藏几天就白回来了。您要是还担心啊,我媳妇儿的香粉啥的还在那儿呢,实在不行我每天擦两斤粉。”

大长公主立刻被他逗笑了,拉着他的手道:“牧哲老说带你回来,怎么你这么倔,离家多近啊?就是不回来,那盐场就放在那儿,难不成还长腿跑了?你媳妇儿还怀着孩子呢,好不容易把你从南洲盼回来了,你还是不着家。”

郭明生耐心地跟她解释:“娘,那盐场是头一回建,牧哲兄心里都是没数的,南洲那边也临着海,建盐场是势在必行的事儿。我这边建好了,趁着雷二哥他们还没走,正好可以给他们打个样子。咱们大月有钱有人的,到了南洲可没有这么方便。他们把这个学了去,回去就可以省事很多了。”

大长公主吃了一惊:“你还去南洲?”

郭明生急忙道:“不去,不去了。不过我好歹也在那儿待过,咱们家在那儿还有地呢不是?总不能扔下不管。您看我回来了,刘四立刻想法子补上了,还不是看中了南洲的地?娘您不知道,那地方可好了……”

巴拉巴拉跟大长公主说起了南洲风情,彻底把话题歪到了天边去。他娘岁数越大心越软,最是见不得他受苦。嗯,其实以前她也舍不得,如今只是更舍不得了。

郭明生努力地彩衣娱亲,娘老啦。父母在,不远游,在父母百年之前,他是再也不离开的了。

有了一个镇抚的官职在身上,以后再往上走也容易。李大人也好,牧哲兄也好,父母兄长也好,都给他搭了上好的台子,他可不能辜负了这许多人的好意。

郭明生说话算话,从回来那天之后,就真的没再出过远门,只偶尔跟着玉锦兮去一趟津门,当天也就回来了。

然后就钻进书房开始整理自己在修建盐场时遇到的困难和解决方案,又把各种可能性及解决方案也都写了上去,整整写了厚厚的几十页,珍而重之地教给了雷宏钟。

他还托玉锦兮帮忙,把李海宝、雷宏钟和刘义兴三人带到现场就进行了实地考察,自己陪着,指着盐场各处说的头头是道。

李海宝叹道:“光德是用了心的。”

雷宏钟拍着他的肩膀赞道:“可不是以前的郭小八了!”

刘义兴则感慨万千,这明明是跟他一般的酒肉兄弟,如今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听家里人打听的消息,这盐场若是建好了,可不会只在津门一个地方建。

就算是他不再插手,后面的人也是跟着他的脚步走的。在大月的官场上,郭明生到底还是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然而刘义兴不知道,他那好兄弟郭明生不止在盐场上有了自己的经验,就连港口建设,他也有了腹案。

回了京城,思诚坊的书房里只有他和李海宝、玉锦兮三人时,他就把自己的打算尽数吐了出来。

“我问过当地的人了,离盐场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好地方,看着没什么,往海里走不到一里,就是深海,他们当地人在退潮的时候都是不敢深入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海水卷进去。这可不正是天然的港口?咱们的海船吃水可深。”

玉锦兮点头:“还以为要帮你一把,没想到自己就发现了,不错。”

郭明生得意地嘿嘿一笑,接着道:“最绝的是,那深海模样跟个漏斗似的,离岸最近的那个地方,就是个漏斗尖儿,浅海之处也多得是,正好可以建个船坞。如今看来,咱们得先预备着不怕水的木头,当地人也说了,松木或者柏木都不错,好找,也不贵。”

玉锦兮:“既然这样,就多建几个栈道,大船小船分开。咱们的目光得放远一些,除了以后远洋的船可以停靠,还要考虑海运的事儿。只要有了港口,就不愁海运发展不起来。冬天一来,漕运就停了。到时候不用咱们推,那些商户们自然就把目光投向海运。”

李海宝:“没错,我得赶紧去高仓了,也不能只建大船,能跑海运的船也不能放过。”

玉锦兮提醒道:“高仓有现成的市舶提举司,如今只管着南洲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们应该是最盼着开海运的那一拨。”

只要开了海运,市舶提举司的人才会有长久不衰的差事,也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油水。看看漕运养活了多少人就知道了,海运定然也差不了。

李海宝也正有此意:“正是。这样,牧哲你明儿送我一趟,我这就去了。”

玉锦兮:“明儿啊?皇上放你走?”

李海宝:“那我现在就进宫一趟,光德你也跟我去,津门盐场是你主事,港口这事儿也得抓在手里才成,可别为别人做了嫁衣。李相那边儿啊,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玉锦兮摁住了他:“莫急,我送你们去,几分钟的事儿。魏相那边儿呢?有什么动静没有?”

李海宝遗憾地摇摇头:“暂时还没发现,锦衣卫那边我不熟,除了他们,别人基本上很难掏出魏相那边的消息来。牧哲你有没有法子?”

玉锦兮急忙摆手:“党争的事儿我可不管,让李相头疼去!”

她只负责点火,别的事儿一律不管,她也管不过来了,她那火还没点完呢!

李海宝知道她有自己坚持的原则,也不逼她,被她送到宫门口的时候还嘱咐了一句:“不是说户部那边还等着你的稼穑之术么?趁着现在还没忙起来,赶紧整理出来,免得以后更没空闲。”

玉锦兮叹了口气:“好的。”

李海宝说的有理,她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就该春耕了。

怎么种庄稼对于她来说不是难题,难就难在怎么用这时候的语言把那些现代技术给表述出来。最难的是还得浅显易懂,好记好背,这样才能让目不识丁的老百姓容易接受。

玉锦兮决定先从容易的入手,使用自己熟悉的语言把冬小麦和地瓜轮种的技术写清楚了,然后扔给了珍姐儿和小五,让他们俩把这些话转成时下人们的语言。

珍姐儿是从小就习惯了她的说法方式,小五则是有语言专业技能,两个孩子做完了自己每天的课业之后,就窝在她的书房或者空间里进行现代文到文言文的翻译。

瞧这事儿闹的,说出来谁会信?

三个人一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除非是铺子里需要补货了,玉锦兮才带着俩孩子去趟海底,算是难得的放风。等好不容易把这事儿做完了,还有土豆、玉米和南瓜的种植技术呢。

玉锦兮一边写一边庆幸:“幸亏就推广了这几样,要是再多些,咱们啥都干不了了。”

珍姐儿在翻《说文解字》,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儿来描绘爹爹写的某句话,听她这么一说,安慰道:“咱们就忙这一阵儿,等写完了就好啦!”

小五不抱任何希望:“姐姐,你太小瞧舅舅揽事儿的本事了。等这些东西写完了,还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等着呢。啊,远的不说,那玻璃啊、大棚啊、钟表啊、镜子啊、眼镜啊、港口啊……”

“停,停。”玉锦兮听不下去了,“别说,就当不存在。一件一件地来,总有做完的那一天。”

珍姐儿点头:“就是,做着做着就做完了。”

好吧,小五继续低头跟那个现代文死磕,氮肥这东西怎么弄?现在也没这玩意儿啊啊啊!

玉锦兮只好把稿子拿过来重写,搜肠刮肚地想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替代。幸亏当年上学时的基础扎实,好歹想出了豆渣、淘米水、菜籽油渣、烂菜叶子等东西,很好,都算是简单易得的。

可到了磷肥那儿就遇到了问题,那个得用动物骨头啊、下水啊之类的东西做,老百姓吃不起啊!

就算是鱼鳞、虾壳之类的也不成,不够用啊。

钾肥容易,草木灰就成。

光肥料这个东西,就愣生生地熬了三个人好几天。到最后,玉锦兮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按照时下人的生活习惯,弄了个农家肥出来,否则这书写不下去。

因此当郭明生再次上门请帮忙的时候,连最有信心的珍姐儿都忍不住欢呼了一声,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郭明生好笑地问:“这是怎么了?”

玉锦兮揉着太阳穴:“别提了,户部不是给我派了个差事吗?前一阵子懒得动笔,如今实在是拖不得了。这一写起来,可不就费事了?这俩给我帮忙呢。”

郭明生问:“怎么不叫你那俩弟弟帮忙?”

玉锦兮:“四夷馆一放假,我就给他俩送回铜庆过年去了,都一年没回去了,家里人都盼着呢。”

郭明生出主意:“他俩能帮什么忙啊?小五不添乱就是好的了。我给你抓几个过来?”

玉锦兮:“你打算抓谁?”

郭明生哈哈大笑:“勤哥儿在家抓耳挠腮地想往你家来的借口呢,连把送年礼的活儿都给预定下了。”

玉锦兮失笑:“得,既然如此,把那小子抓来吧,也别只抓他一个,看看还有没有闲着的,过来给我帮忙。”

郭明生就真的给她派了仨人过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据说连早饭都是被郭敬勤催着吃的。

这得有多想未婚妻啊?难不成这小子跟他二叔似的,是个天生的情种?不对,他比郭明生还情种呢。在成亲之前,郭明生还曾经有过逃婚的记录,这位可没有,在定亲之前,就看中珍姐儿了。

跟他来的是敏国公的两个孙子,在大家族里一个排十六,一个排十七,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一看就是真正来干活儿的。至于郭敬勤,他也别想逃过。

人落到了玉锦兮手里,就别想偷懒了。玉锦兮给他们三个派了一样的活儿:抄书!

就是把玉锦兮的手稿再照着抄一遍,三个人就是三遍。

排十六的郭敬俭就悄悄地问:“为什么让咱们抄书啊?”

排行十七的郭敬功摇头:“不知道,十八你去问问珍妹妹。”

郭敬勤回答:“她说了,玉叔父的字现在被外头都卖到一字百两了。这本手稿不能交到户部去,咱们抄的才给户部呢。”

明白了,那就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