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唐诗对宋词影响研究
- 刘京臣
- 1801字
- 2025-02-27 12:01:44
第一章 杜牧对宋词影响研究
杜牧,出身世家大族,上承祖父杜佑之家风余绪,有经世济用之才,其自称:“某世业儒学,自高、曾至于某身,家风不坠,少小孜孜,至今不怠。性颛固不能通经,于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中丞即归廊庙,宰制在手,或因时事,召置堂下,坐之与语,此时回顾诸生,必期不辱恩奖。”[1]又喜谈政论兵,慷慨有大节,惜身处晚唐末世,虽明了藩镇与边患两大痼疾,纵有“两枝仙桂一时芳”之英才,然“十年为幕府吏”[2],加之“三守僻左,七换星霜”[3],久困远郡,拘挛莫伸,未得大用。
高才而中年遽逝,后人多有同情、惋惜。张方平《读樊川集》称“中年遽使山根折,尽写雄襟在此书”[4],便流露出叹息之意。当然,更多的是对杜牧才情的叹服,全祖望称:“杜牧之才气,其唐长庆以后第一人耶!读其诗、古文词,感时愤世,殆与汉长沙太傅相上下。”[5]洪亮吉称:“中唐以后,小杜才识,亦非人所能及。文章则有经济,古近体诗则有气势,倘分其所长,亦足以了数子。宜其薄视元、白诸人也。”[6]翁方纲则称:“小杜之才,自王右丞以后,未见其比。其笔力回斡处,亦与王龙标、李东川相视而笑。‘少陵无人谪仙死’,竟不意又见此人。只如‘今日鬓丝禅榻畔,茶烟轻扬落花风’、‘自说江湖不归事,阻风中酒过年年’,直自开、宝以后百余年无人能道,而五代、南北宋以后,亦更不能道矣。此真悟彻汉、魏、六朝之底蕴者也。”[7]
除却对杜牧高才景仰钦佩,再有的就是对杜牧风流才子形象的喜好。这种形象的塑造,一是与杜牧自身作品中流露出来的风流洒脱相关。如陈师道劝客畅饮之时,即想到杜牧,诗云:“稍开襟抱使心宽,大放酒肠须盏乾。珠帘十里城南道,肯作当年小杜看。”[8]二是后人登临游赏时,常能在杜牧的作品中寻绎到相似的体验。金君卿身处池州,作《池州》云:“秋浦南边绝点埃,碧围烟嶂一屏开。当时小杜行吟处,重见高阳骑从来。”[9]这分明就是向同有池州生涯的小杜致敬。沈辽的《池阳》诗,亦言及杜牧,称“小杜风情遥可想,闲调丝竹舞金泥”[10]。至于重九之时,念及杜牧之诗而赋诗的更不在少数,如韦骧“佳节不能成酩酊,浪吟小杜昔年诗”(《九日示寿隆》)[11]、郭祥正“却忆齐山小杜歌,人世难逢笑开口”(《槠溪重九阻风戏呈同行黎东美》)[12]等皆为此类。
宋代词人对杜牧及其作品亦是极为喜好,这种喜好,可以从四个方面来概括——“扬州印记”、“杜郎风采”、“三守僻左”与“其他诗歌对宋词的影响”。
“扬州”,是大和七年(833)春至大和九年(835)秋杜牧生活过的城市。三年的淮扬生活,使扬州成为杜牧一生挥之不去、无法割舍的印记。其诗集中有许多描写、回忆扬州生活的篇章,这些篇章连同“扬州印记”一道成为宋人诗词咏写扬州无法回避的典范。
“杜郎风采”,是指杜牧诗歌中自我形象的展露。透过作品,我们大体可以体会杜牧风流俊赏、洒脱不羁的一面。后人对“杜郎”意象极为珍爱,在对杜牧诗歌进行解读过程中,后人甚至还为其安排了一些“诗本事”,通过这些煞有介事的“本事”,我们可以进一步感受到后人在“杜郎”意象原有内容基础上的助推之力。换言之,通过“本事”的书写与后人对相关诗歌和“本事”的多次咏写,我们可以看到“杜郎”典范意象形塑过程中的层层叠加。
“三守僻左”,出自杜牧的夫子自道“三守僻左,七换星霜”[13]。会昌二年(842)春杜牧守黄州,四年(844)九月守池州,六年(846)九月守睦州,至大中二年(848)仍在睦州刺史任。七年之间,连守黄、池、睦三州,其间唐王朝经历了回鹘入寇、藩镇动荡、扫平泽潞等事。杜牧屡有上书,朝廷多采其言而不用其人,“拘挛莫伸,抑郁谁诉”?反映在文章中,有抑郁不平之气;反映在诗歌中,却是另外一幅景象。十年之间[14]连刺三郡创作的诗歌,特别是会昌二年至大中二年七年间的诗歌,最为宋代词人所关注。
除此之外,杜牧的其他诗歌,特别是这些诗歌中的“类词元素”也对宋词产生了较为明显的影响。
学界很早就关注到以杜牧、温庭筠、李商隐等为代表的晚唐诗人作品中细腻、轻巧等特质与词体之间的关系。更有万柳《浅论杜牧对词体的影响》[15]、许秋群《论杜牧对宋词的影响》[16]二文重点讨论关于杜牧与词体、宋词之间的关系,有一定的创获。但万文、许文皆指出的杜牧诗歌与“词为艳科”“要眇宜修”的词体特质相近,故而对词体的形成有一定的影响,这一推论放之晚唐不少诗人身上——例如温、李——似乎皆可成立。故而从整体上,探讨杜牧与宋词之间的关系,仍有可拓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