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意外失踪

眨眼之间,老头的手已抓在了脖子上,像是用足了力气,几下就将自己抓的血肉模糊。一旁的岑森已经上前拦阻,可还是晚了。虽然夺回了半只钗子,那朵牡丹花头却已经被他吞了下去。

老人双眼暴凸,艰难用力的往下吞咽着,喉间不停的发出咯咯的声响,不多时就脸色乌黑,眼看是喘不过气了。痛苦的手臂和脖颈儿上的青筋暴涨,额头上的血管都憋爆了,露出蛛网一般的青紫色,布满面孔。

林江让岑森将已经没了气息的人拖了下去,回身时见到谢从安已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双杏眸沁水,眼眶依旧微微的泛红,神色却还算得上淡定。

难怪昨日满城的人都在猜测她容貌。方才乍见之间惊为天人,这会儿更有种楚楚动人。

能让衍圣公府主动开门迎回,又寻到郑大人这么个佳婿,还答应许以她平妻之位,果然是个有手段的。

虽说见多了用婚姻之名互相攀附的高门权贵,他却也不禁对这位新娘子生出了几分怜惜,提醒着道:“郑夫人要的人可是已经见到了。”

谢从安听而未闻,只是对着地上空了的那处出神。

不过片刻,一条人命便悄悄消失在了这长安城内。从前的她好似浑然不觉。然而在外漂泊一次,好像比之从前,又多了许多敏感之处。

此刻,外头的街市想必依旧热闹非凡,华宝斋也会将这尸体处理掉了,并不留下半点痕迹。

一缕幽魂,悄然来去,然而一切都还在时间的推动下井然有序的向前走着,冷漠无情,就如同那老人未曾到过这人间。

她不知这伤感何来,用力抿了下唇,让自己冷静,将一口长气缓缓吐尽才站起身来,“我还未曾问罪,他又为何要死,你们给我个答案。”说完走到贾鸣面前,却一直盯着外头晒落的日光。

“……我不喜被人骗,但也有一点好,做事直接,嫉恶如仇。此事你若有委屈,就直接说了;若是做错了什么,也劝你先行认下,莫要等我将来查出来……毕竟……”她转头看向身边的贾鸣,“你应当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此刻的语气比之方才,更像是发疯之后的低调威胁。

贾鸣忙得起身行礼。

谢从安头也不回的离开,丝毫不担心会被阻拦。

她还有昨晚当街杀人之事为证,此时的威胁在华宝斋里怎么都能使得上力。

岑森恰好回来,好奇的回头看了几眼。

林江示意他跟过去送人,自己则放下茶碗对贾鸣道:“贾掌柜,可是我多余给你这些面子?今晨的新闻想来你也已经听过了吧。郑夫人竟然能当街行凶,这般的性子,说过的话必然不会打折。”

贾鸣早已纠结极了,一副为难的模样,“并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此事太过唏嘘……”

他叹了声造化弄人,道:“翡老是长安城的老手艺人了,原名叫贾费。因他爹不识字,是求着书铺里的人翻书给了个字来做的名。那一双手简直让人称奇,不论什么花鸟鱼虫,只要经过他摆弄一回,便像是活了一般。不论图案花样如何,是否寓意祥瑞,只要那经他改动,必然会做得更盛几分。”

“既然手艺极好,又怎会做出那支牡丹钗?”林江问。

“想来就是这手艺惹起的是非。”贾鸣叹道:“日子久了,私下里对翡老常有些话传出来,说他雕出来的东西是被放在寺庙里开了光的。传着传着,有些话就诡异起来,说他是暗中养了小鬼,还用些精血祭祀,来路不正,若是穿戴久了,人就会走霉运、生大病。年前传得最是过分,我还拿出华宝斋的名头来约束了几回,眼瞧着那些传言是消下去了,暗地里却还是屡禁不止……”

自从贾鸣做了华宝斋的掌柜,就十分喜欢翡老这话少活好的性格,也总愿意看在同姓的份上多照顾他些。翡老这名字也是在他手上改的,铺子里无论有什么精细活,也总先紧着安排给翡老去做。

可就从今夏开始,他渐渐发现这翡老接工做活便不那么积极。

贾鸣想着许是因为传言的事,又担心是翡老的身子不好,便抽空带了些吃的去瞧。哪知苍茫夜色之中,正撞见他关在屋子里,就着颗豆苗似的灯火埋头雕些角料,忙的是满头大汗,双眼血红。

翡老被掌柜的直接撞破私下接活,一张老脸憋的通红。他本就不善言辞,什么也说不出口。贾鸣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过了几日,贾鸣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与他问上一问。再寻去时,突然发觉翡老的女儿小秋不见了。

小秋刚满十岁,正介于活泼与懂事之间。平日里不得照顾,都被关在家里,只能偶尔在院子里玩。贾鸣这两次过去都没见到,不由也就生了疑。当他问到翡老时,老人突然间涕泪纵横,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贾鸣也不好再问,只能起身走了。

“……我只与他说,若当真缺银钱,便再多给他安排些次等的活计。那牡丹钗子……便是其中的一支,却不知他为何会雕坏了,带来给我看了,又说是要赔钱给我。我只说从他工钱里扣,东西……就让他拿走了。”

林江听到此时,已然明白了。

贾鸣是当真看重这个翡老,却可惜善心无用,很可能是因此害了他。

似那牡丹钗的次等活计并不需多繁琐的工艺,一般都会看着情形安排给些手艺普通的匠人,又或是寻些新人来做。像翡老这种级别的手艺人,一般也瞧不上这种费时费力却赚不多的事。

他会接私活,自然是因为要用钱。那么细推起来,年前的传言便是源起。只是,他为何要自己寻死呢?

林江提笔将经过写下,又问一句:“他女儿出事了?”

贾鸣摇头,“此事我是当真的不知。”

芩森回来,恰好听见了这一问,忙道:“方才我去找翡老时,也未曾见那院子里有人。家中似乎只有他在。……啊,”说完忽然叹了一声,“院中地上扔着几根萝卜,瞧着挺怪的……会不会是小秋?”

“萝卜怎就怪了?”贾鸣问。

岑森皱眉,“就那么胡乱扔着啊。不奇怪吗?那样子应当是收拾过的,瞧着挺干净。可是旁边既无水盆,又无水井。还有,即便是不着急吃它,也该收在厨房,或者埋回土里去?”

这几句话说的实在有理。收拾干净的萝卜,胡乱丢在院子里……

林江皱眉停笔,将面前的纸抓起揉在了手心,“你把翡老的尸体送回去。等着看谁会报官。”

贾鸣早已惊呆了,哪敢说话,只能勾着头当作没听见。

*

颜府后巷。

谢从安轻车熟路,跃过几个墙头,到了自己的小院子时,看见红红靠在门上困的直点头。

此时日头已斜,后宅里忙碌的人影也比着走时多了些。

她飞跃点地,几步到前,在红红的额头轻点一下,又笑着比了个手势。红红点了点头,回身轻轻推开了后头的房门。

床上的人被惊动了,翻了个身。谢从安脚下一慢,看见走前要来的那些东西都还浸在冰盆里,便亲自收拾了,做了碗冰凉的葡萄汁糖盐水,绕去床前喊人。

“郑合宜,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她坐在床边,看着某人睡得脸颊微红,恶作剧的心思油然而生,伸手去冰他。可惜才刚凑近人就醒了。

他依旧是缓缓的眨着眼睛,一副迷糊的模样,瞧着实在可爱。

谢从安忍不住凑过去看着,小声问:“还醉着吗?”

随着目光清明,郑合宜渐渐恢复了平常,坐起来将四周打量一回,又定在面前的人身上。

一醒来就能看见她,原来是这样开心的事……

“醒酒汤,喝不喝?”

谢从安举着手里的碗看着他,等了又等也不见反应,索性递了过去,“拿着。”

没想到这人差点把碗翻在手里,好在她小心稳住了。头顶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怎么没换衣裳?”

刚睡醒的嗓音略显沙哑,听起来有些陌生。

谢从安心口一跳,低头看见右手袖上的那片酒渍。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又晒了太阳,此时已经微微变色了。

她忙将手藏到了背后,嘻嘻一笑,“忘了。”

手里碗被拿了过去,可是他只喝了一口。

“怎么了?难道很难喝吗?”

谢从安不信。

这可是她跟樱桃用酿酒的废料研究出来做四季解酒饮的单子。

虽然那时还冷,冬春季节里,百姓家少有什么时令果子,但是兰姐姐用腌渍的梅子桑葚还有梨子山楂作了原料。那饮子在扶风坊里可是风靡的很,更何况这还是用今夏的新葡萄做的,冰了那么久,应当更好喝才对。

谢从安看着那碗颜色的确有些古怪的液体,怀疑是不是这葡萄的皮太涩了。

可是,这颜府里的葡萄,怎么都应当比百姓吃的那种都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