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老街还没有商业化,充满浓郁的市井气息,两边古朴的建筑,青砖黑瓦,雕梁画栋,外表看起来古朴典雅,许曼像个孩子一样,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
石板路上,人头攒动,两边的商铺琳琅满目,声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许曼像个精灵一样,东窜西跑。
沈建军则像一个小跟班一样,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暗想此女子体力如此之好,终于在一个茶馆驻足,茶馆门庭若市,里面十几张八仙桌,𤋮来攘往,特别是几张正摆着象棋对垒的桌子,观者云集。好不容易找个位置,沈建军喘着粗气,点了两份糕点,两杯茶水。四周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坐在边上弹唱苏州评弹的男女,形同虚设。
不一会服务员把茶水点心摆好,许曼端着茶杯,跑到弹唱的男女边上,摇头晃脑,沈建军对此一窍不通,正好口渴,就专心喝茶。
就见许曼像个巡视的领导一样,一会又跑到几个下棋的桌边观摩,突然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跑了过来。
“沈建军,我要吃那个,你去排队”
沈建军沿着许曼的手指看去,原来在路的斜对面,店铺门口支着两个超大的冒着热气的锅,门口逐队成群,定眼望去有十几个人。
“是汤圆,要吃几个”沈建军边问己走到门口
“十个”许曼的声音在身后回荡。
当沈建军端着两碗汤圆进来时,许曼大呼夸张:“这也太大了吧”
“这碗是芝麻馅的,这碗是芹菜馅的”沈建军笑着说
许曼新奇的在这碗面尝两个,又到另外一个碗里尝两个,啧啧称赞好吃,转眼摸了摸肚子大叫:“剩下的,你把它吃完,我再吃就发胖了”
沈建军无奈的喃喃道:“不是你说十个的”
许曼刁蛮的用手指敲了敲沈建军的头说:“你笨啊,我哪知道这么大,快点吃完,姐姐要运动一下”
在许曼的催促之下,沈建军只好狼吞虎咽,看到被烫的嗷嗷乱叫的样子,许曼则在边上幸灾乐祸拍手加油,当看到最后一个汤圆刚刚放在嘴里,许曼呼的一声,跑了出去。
当沈建军鼓着腮帮,跟着出去时,就见一身白衣的女孩,站在前面指着自己捧腹大笑,这个突兀的举动,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沈建军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面带尴尬的走到许曼面前,瞪眼以示不满。
许曼无视沈建军的眼神,笑哈哈的,又跑进前面的店里去,沈建军咽了咽唾沫,对于她的搞怪毫无抵抗力,反而内心涌起一阵甜蜜气息。
随之来到个光怪陆离的店铺,墙面挂着各种京剧脸谱,店里霓虹灯闪烁,空中挂着金烫的“魔法”“希奇古怪”等一些字牌,店里年青男人,带着奇怪帽子,和正统礼服,见到美女到来,马上卖力的表演起来,一会把一根棍子变成一朵玫瑰花,一会又把几个不锈钢环,在它们之间穿来穿去,变成各种形状,在许曼的啧啧赞奇之下,表演更加生龙活虎。
最终的差强人意,从年青老板那不甘和怅然的表情可以看出,因为当他汗流浃背的表演,和推荐后,最后许曼仅仅选择了,两枚魔术钱币。
许曼没心没肺的,把其中一枚高高抛起,然后用手一合,大叫:“猜下是字还是国徽”
沈建军感觉对方很是幼稚,随口敷衍的说:“国徽”
“恭喜你,说对了,送你”许曼摇着她的马尾辫,一摆一摆的说
“靠,不会吧!”沈建军接过钱币,仔细一看真是两面国徽。
“放好了,不许搞丢了”许曼转头向着前面的拱桥跑去,沿着桥边的鹅卵石,垫脚抚着桥栏杆看向远处。
沈建军沿着她的轨迹,也来到桥沿。
阳光斜照,一条弯曲的河流,波光粼粼,几条乌篷船缓缓穿过河面,好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微风拂过,低垂柳枝沾过水面,引来鱼群的嬉戏啄食,泛起阵阵涟漪,引得河面荡起波澜。
“好美啊”许曼趴在桥柱上苒苒的说。
沈建军静待其旁,阵阵清香扑鼻而来,内心深处涌动起,温馨安逸和惬意。
就在沈建军分神时,眼中白光一闪,身影又跑到桥下去了,刚要跟上去时,就见许曼撑着把油纸伞,缓缓走了上来,笑哈哈的说:“怎么样”
再看后面一个中年大叔,脖子上挂着个照相机,沈建军恍然明白。
“和你衣服不搭,我看人家都是穿旗袍的”沈建军笑了笑着说
许曼憋着嘴:“要你管,我觉得这样很好”
阳光透过桥面,许曼如同一个模特一样,不停的变换着姿势,在一阵咔咔声中,尽显靓丽,活泼可爱。
沈建军看着那唯美的画面,在她笑容中看到了由衷的快乐和开心,完全没有前段时间的黯然神伤和郁郁寡欢,内心由然升起丝丝成就感,对于帮助自己的朋友,还有比给她快乐更有意义吗?
“过来啊”许曼拉着不明事理的沈建军。
“啪”的一声,沈建军人生第一次和女生的合影出现,尽管表情管理不太到底,有点呆呆的感觉,但在他的往后余生中,这都是一个里程碑式事件,在记忆深处留下浓墨重彩的烙印,只会随着灵魂消散而消逝。
快乐时光总会过去,转瞬即逝,但快乐不会消失,永存于心。在精挑细选确定几张满意的照片后,等拿到手时,已是几天之后。
阳光不再耀眼,寒风拂起时,许曼意犹未尽,那发自肺腑的快乐,使她变得开朗和可爱。
汽车驶到沈建军楼下时,好巧不巧,爷爷正好推着保洁车,在墙下整理瓶瓶罐罐。
爷爷见到许曼时,那感激之情早已溢言于表,哆哆嗦嗦的邀请到家坐坐,许曼大方的应许,还帮着提东西上楼。
见着前面爷爷絮絮叨叨和许曼叽叽喳喳的用家乡话交谈,沈建军畏手畏脚的不发一言,多年来养成的自卑,总是自惭形秽的不愿把家庭情况展现出来,何况带朋友到一贫如洗的家里。
走进家门,爷爷手忙脚乱的,准备去厨房做饭,搞得沈建军也忙碌的端茶倒水,许曼被热情包围,满脸通红的,坚持今天吃的太多为由,让爷爷别忙,如果这样,下次就不敢来了,爷爷听到这话消停了不少,但也表现出待客不周的愧疚。
许曼在狭小房间转了几圈,并没世俗人的势利和刻薄,就像个邻家大姐姐一样,爷爷很是善谈,一会问小孩几岁了,老家几个人之类的问题。
听到许曼的回答,我才知道,她为何有时会对着桌上照片发呆,因为她七岁小孩最近被送国外上学了。具体原因她含含糊糊没有作答。
沈建军看着爷爷谈风正起,而许曼面露难色,于是以老师还有事之由,主动上前制止了,这场无休止的家长。
爷爷万分叹息,最后到厨房提了一袋,自己加工的腊肉,态度坚决的要求许曼拿回去。
沈建军一脸苦笑的送许曼下楼。
“家里当时连你父母的照片都没留下吗?”许曼忽然低沉的问
“唉,我本来是先陪爷爷过来看病的,当时说好也就一星期,谁也没准备,一村的人都出事了”沈建军说
“家里还有亲戚吗?”许曼接着问
“老家那里比较闭塞,村里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也是那些人”沈建军说
许曼走到车前,拿过那袋腊肉,拍了拍沈建军说:“好好对爷爷,他很了不起”
走进驾驶室,发动汽车,停顿片刻,车窗玻璃降下,对着站着的沈建军笑道:“回去吧,今天姐姐很开心,谢谢”
那天之后的一段时间,姐弟之间友谊日渐深厚,而在许曼的帮助之下,也如愿通过了四级考试,那是段纯洁而又健康的友谊,但在旁人的眼中总会出现些流言蜚语。
比如,有次肖丽找到沈建军,带着正义凛然的语气说:“沈建军,听说假期许老师经常单独辅导你学习”
沈建军不屑的看着她说:“那又怎样,你听谁说的”
肖丽摆着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别和许老师走的太近,保洁阿姨到处说,经常看到星期六你们在“听力教室”..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沈建军听后,顿时气炸,大骂保洁那个老八婆捕风捉影,毫无人相,还夹枪带棒的说她多事,乱嚼舌根...
看着肖丽气鼓鼓的跑走,沈建军一阵无语,暗想这世间怎有如此无聊之人。
当然男人和女人通常在面对八卦,有本质区别,女人喜欢在道德层面,自命清高批判别人,不问是非和曲折。
而男人们在听到此事,则截然不同,比如我的舍友兄弟。
“靠,搞定了吗”周波说
“你小子,真有手段”刘成兵说
“快说说,你是怎么搞定的”唐振说
沈建军被那六只充满异样的眼光照得毛骨悚然,那里喷发着浓烈的羡慕嫉妒。
“兄弟辜负了你们的期望了”沈建军只得把许曼是老乡的事情娓娓道来,当然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省略了那些出去游玩的事情。
兄弟三人顿感失望,对于未经世事的热血青年来说,脑海里是没有责任二字,所有的只是欲望本能的征服,所有猎艳的过程往往就是谈论的资本。
所有的流言蜚语,只是某些上不了台面的灰暗心理罢了,在光明面前总会灰飞烟灭,沈建军还是一如既往的闲暇时间,跑去许曼的办公室,帮助打扫卫生搬搬花。
那段时间,许曼莫名的很忙,加上英语考试结束,两人再也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可能也不会让人刻骨铭心。
上海的冬天,犄角旮旯都充斥着彻骨的寒冷,寒风凛冽夹杂着阴冷潮湿,那几天阴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的湿气,直逼肌肤,由于快要放假,所有人都躲在宿舍,蜷缩在被窝里准备考试。
沈建军则跑回家里,在爷爷升起的炉灶边,安然过冬,灶火温暖小小房间,看着外面那些行动迟缓,仿佛每一步都带着寒气的人们,为了生活而步履蹒跚努力前行,心里不由一阵安逸和满足。
吃完晚饭,一边听爷爷絮絮叨叨的说着,还有几天天气转暖,一边催促爷爷在灶炉里再放点炭,刚要逃进那温暖舒适被窝里,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沈建军,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许曼的声音低沉而忧伤。
当沈建军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爷爷听说是许曼找他有事时,立马掏出两百块钱过来,沈建军本想说身上还有,但转念还是收下。
还是那辆熟悉的汽车,仅几日未见,借着幽暗的灯光,许曼身上给人一种憔悴无助的感觉,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许曼见沈建军勉强的笑了笑:“你爷爷,没说你吧。”
沈建军虽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有事发生,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静观其变,摇头说:“没有,爷爷听说你找我,还想请你上去坐坐呢”
许曼没接话,自顾发动了汽车,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内寂静如斯,耳朵里传来的只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嘶嘶声。
情绪可以传染,那是种低落和黯然神伤,它们通过空气在空间飘荡,像临死前的挣扎和诸事不公的嘲讽,那是种身不由己的无奈,和面对现实的彷徨迷茫。
沈建军安静的坐在车上,感受到旁边这位,周身散发压抑而濒临爆发的气息,脑里浮现各种安慰的场景,但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迟疑不决。
“怎么不说话,不怕姐把你卖了”还是许曼打开话匣
“不怕,能看出姐心情不好,不知道说什么”沈建军吞吞吐吐的说
“你能感觉到我心情不好”许曼不自觉的摸了摸脸说
“能,如果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去揍他”沈建军摆着大义凛然的姿势说
“姐是心情不好,但也没人欺负我啊,今天陪姐喝酒就行,酒量怎么样”许曼说
“酒量不好”沈建军直言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欺负,只有憋屈,后来了解事情的过程,才知道,想要融入这个世界,你必须要放弃点什么,不管你愿不愿意,世俗亲情总会影响着你,形同桎梏束缚着自由向往,如有丁点反抗,舆论总会压得你残肢废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