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老师的烦恼是从与两个孩子的周测开始的。
王清华的妈妈性格比较随和，看到孩子的成绩后，只是跟丽匀说了句：“这孩子太粗心了。”
可是，李清华的妈妈则不一样，看到儿子成绩单上的分数，立时怒了，她质问丽匀：“那个语文老师把孩子哄得可高兴了，可是出不了成绩有什么用？”
丽匀请家长坐下来，一面递给她一杯刚刚泡好的黑咖啡，柔声说：“其实瑶老师带学生还是很能出成绩，但是每个学生情况不一样，有的知识盲点处理起来非常复杂，需要给孩子和老师更多磨合时间。”
李清华的妈仍是一脸不高兴。
丽匀说：“您喝咖啡啊，我先生从国外带回来的，正宗的巴西咖啡。您是第一个品尝的呢。”
李清华的妈脸色缓和了些，抬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叹了口气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我急啊，眼见着没几周就要中考了，可他这成绩还是上不去。”
我刚好上完王清华课，见我背着书包就要离开，丽匀伸手拦住：“高老师，来来来，这是李清华妈妈，坐下来聊一聊。”
一只已经准备飞到机构外面的脚停在了半空，我让它老老实实地缩了回来，站定，看着斜对面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
“来呀，高老师！”丽匀热情地招呼着。
李清华的妈捧着咖啡杯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我，弄我浑身不自在。
其实，王清华与李清华是双胞胎。意外吧，不，我一点也不意外，这事儿我早知道了。
可是王清华的妈是王清华的妈，李清华的妈是李清华的妈呢？
这事儿说来就有些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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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妈也是双胞胎！
俩姐妹前后脚结的婚，妹妹结婚后很快就怀孕生子，姐姐一直没有动静，后来肚子大了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子宫肌瘤。那个瘤子大得离谱。
经过诊断，姐姐的肌瘤是恶性的，不但要切除肌瘤本身，子宫也保不住。
对这事儿，家里人持不同意见，建议保留子宫的是大多数，尤其是姐姐本人，但身为母亲的医生却告诉姐姐，作为一个现代人，又受过高等教育，在生死之间，理性还是应该发挥应有的作用。
最终，姐姐切除了子宫。
与大家预想的不一样，没有子宫的姐姐与丈夫的感情并没有减少，也不似网上说的夫妻的生活会受到影响。
姐妹俩私下交流的时候，妹妹得知姐姐和丈夫一切就正常，也就放下心来。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生孩子。
有一天，妹妹带着俩孩子到姨妈家玩，一个侄儿冲着姐姐喊妈妈，姐姐一把将侄儿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吻着，眼泪弄湿了孩子的衣服。
此情此景，妹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无论在外在面前多么坚强，表现得多么无所谓，但女性内心深处渴望做母亲的那颗心却是隐藏在灵魂深处。
和家人一番商量，探讨，最终大家达成了一致。
妹妹继续做王清华的妈妈，姐姐则成了李清华的妈妈。两个孩子都随爸爸姓。无论外人怎么评价，但这一家子的感情并没有因为称呼的变化而影响感情，俩孩子也是。
不知道是因为养育环境不一样，还是其他原因。俩孩子长得渐渐有了变化，王清华长得秀秀气气，李清华长得虎头虎脑，很好分辨。
姐姐对已经过继给自己的侄儿非常严格，她已经给李清华准备好了出国的钱。妹妹明确说过，王清华不出国，就在国内的教育体系中成长，直到工作。
“高老师是教？”李清华的妈妈一面吹着早已凉了的咖啡，一面看着我，问道。
还没等我开口，丽匀便率先抢着介绍。并且特意提到我就是王清华的物理老师。
听到这，李清华的妈妈好像思忖了一下，开口了：“哦，高老师好，您就是王清华的物理老师啊？我听我妹妹提说，说是在您指导下，孩子现在物理成绩很不错呢。”
说实话，我真心觉得惭愧，也受不起。
入行久了，我与瑶老师对成绩提升的看法有了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老师的个人能力固然重要，但一个学生的成绩有较大且稳定的提升，其实需要的是多方向的发力。
甚至可以说，作为教培机构的老师所能施予的作用是最小的，但这个力似乎又有存在的必要性。
这个必要性，有点像临门一脚的意思。
这个职业干得越久，我越不敢拍着胸脯说，孩子成绩的提升与我的付出正相关。
只能说，我是那些正相关因素当中的其中之一罢了，并非充分且必要的条件。只是体系中的一个环节罢了，有存在的必要性，但不充分条件。
但瑶老师却认为个人的能力是一切的根本，事实是，我们可能很优秀，但我们并非无可替代，没有那些体系中的其他因素支持，输出想要的结果只是一种想象。
可是，现在满天飞的广告，把自己吹得跟神一样。朋友圈里各种真真假假的晒成绩提升，之所以都在那样做，效果一定是好的，所以才不断重复。
情绪并不代表真相，但情绪会传染，所以有的机构经常出现排队上课的现象，而机构要做的就是挑选优秀基因，挑选那些已经具备体系中成长条件相对充分的那些学生。
我们都知道，甲城非常有名的几家机构，最爱干的就是先测试后进门，甚至还有排队等课的饥饿营销模式。
为了竞争进入，很多家长在后面便提前给孩子加餐，不舍昼夜地督促孩子的学习，等到可以测试的那一天，孩子自身的能力早已提升了高几个档次，至于机构，就坐收结果就行。
结果自然是好的，但名气却替机构打出来了。
我很担心丽匀的机构有一天会爆满，出现那种排队上课的现象。
丽匀知道，她自己也经常说：“每天上12小时，14小时，感觉大脑都会转不过来，不知道这样的课除了可以挣钱，还有啥意思。”
人，就有人的局限性。
至于大脑，那个物质器官，就更是如此了。
这一段时间，每天都看到很多老师晒朋友圈，课很满，一天12小时，14小时，16小时，这不是人的操作，是神的操作。
“咱以后有小孩，千万别找这样能吹的老师。”丽匀说。
可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丽匀有了小孩，她一定首选这种排队抢的，抢什么不重要，抢来有用没用不重要，只要能抢到就行。
丽匀争强好胜，不喜欢落败的性格，注定她会被那种营销模式吸引。其实，作为营销者本身，他可能自己也信了自己的价值超越一切。
就像瑶老师那样。丽匀在后面替她将危机化解后，告诉她不要太过于张扬，但瑶老师却说：“人家长还不是觉得我教得好才不愿意放弃的。”
丽匀便低下头，不再说话。
“气死我了！”后来，丽匀这样跟我说。
回到当下，对于王清华的物理成绩为什么会提升明显，我是这样跟李清华他妈说的：“王清华执行能力很强，只要找出他的问题，哪怕不睡觉，当天他都会解决。时间一长，他的成绩自然就会提升了。”
丽匀微笑着，但我想，她心里多少有点一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