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暗涌间
冬梅指尖微微发颤,将那张承载着希望的信纸小心翼翼地藏入怀中,裙裾翻飞间,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门去。豆大的雨滴裹挟着寒意,重重砸在她苍白的脸上,生疼的触感仿佛要将她的肌肤撕裂。
齐王府门前,马车如游龙般排列,华贵的装饰、精致的雕纹,无一不在彰显着主人的尊贵身份与权势。王府四周,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长枪,目光如炬,严密把守着各个入口,任谁都难以轻易靠近半步。
“诶!这里!”一声急切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冬梅猛地转身,警惕地看着来人。
“你是何人?”她眼神中满是戒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那小厮微微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些许焦急与诚恳:“我是齐王爷身边的阿七,王爷已经知晓了你们家小姐的事情,特意命我在此等候,让我来取信传信。”
冬梅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阿七,又望了望那戒备森严、连苍蝇都难以飞进去的王府大门,轻轻叹了口气,眉间满是忧虑:“王府这是出了何事?突然这般戒备森严,我实在不敢轻易把信交给你。”
阿七似乎早料到她会有此顾虑,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们王爷让我给你们小姐带句话,告诉她一切有他在,让你们放心准备便是。”
冬梅眉头依旧紧锁,心中虽有疑虑,但也别无他法,只能匆匆又跑回了张府。
齐王府内,几位官臣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们眉头紧皱,沉思良久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王爷,恕在下冒昧,您与张府的这门亲事,恐怕不宜再继续下去了。”一位官臣神情严肃,语气中满是担忧。
“是啊,王爷。如今张府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次烟花铺失火,老板离奇失踪,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事恐怕极为棘手,背后或许另有隐情。”另一位官臣附和道,脸上写满了忧虑。
“而且,在搜寻到的遗物中,发现了不少通贼的信件。”又一人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死者为大,本不应牵连其子女。既然张小姐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何必再对她的子女苦苦相逼呢?”有人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话虽如此,但谁能保证没有余孽留存?继续这门亲事,只会将王爷您置于危险的境地,陷入舆论的风口浪尖!”先前那人反驳道,情绪略显激动。
夏瑾静静地坐在主位上,手指轻轻抚摸着杯子上精美的花纹,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茶水升腾的热气氤氲在他俊朗的脸上,为他增添了一层朦胧的色彩:“诸位所言都有道理。但倘若我此时退缩,张小姐的声誉必将受到极大的损害,我不能让她独自承受这些。”
“王爷心善。”众人纷纷感叹道。
话音刚落,一道圣旨便传召夏瑾入宫。夏瑾起身,轻轻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从容,大步流星地朝着皇宫走去。
雨依旧下个不停,闷热潮湿的空气让人浑身黏腻,说不出的难受。张文丞心急如焚,跑到张丞相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眼中满是焦急与不解:“爹爹!您到底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女儿?如今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若有事瞒着我,我们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丞相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之事:“文丞,你这说的是什么糊涂话?齐王是什么身份?他可是皇上的亲兄弟。”最后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张文丞浑身发麻。
“那年,皇太后生下二儿子,也就是现在的齐王。可皇宫之中,向来是血雨腥风。这二儿子的诞生,对于某些人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难题。于是,皇太后在怀孕之时,便与后宫的一位妃子设下了一局。那妃子假孕,直到皇太后生产。就连皇上都被蒙在鼓里,只以为皇太后第二胎生下的是个死胎。”
张文丞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呼吸,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你可知,这样的身份,对齐王来说意味着什么?”张丞相目光深邃地看着女儿,缓缓问道。
“不知是福是祸。”张文丞声音颤抖地回答道。
“自然是福啊,傻女儿!当年那场血洗大案,死了多少人啊!皇太后、那名妃子,还有晋王的母妃……他们俩这样的亲兄弟,知晓真相后,又怎会成为敌人?”
“所以,母亲也……也死在了那天?”张文丞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嗯……”张丞相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张文丞,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你只需一心嫁给齐王,切莫因为你母亲那些失败的事情,毁了我们现在的前程!”
张文丞咬了咬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知道了,父亲……”
梅雨时节,阴雨连绵,让许多小贩都无法正常经商。无亦无奈之下,在私塾寻了一份整理书本的工作。连日的大雨,使得书本都沾上了湿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私塾的老先生何年未,在当地颇有名气,听闻许多状元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何年未看着无亦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无亦,私塾里大多是男子,按常理,我本不该留你在此打工。”
无亦急忙跪下,眼神中满是恳求:“先生,我可以女扮男装,而且平日里我只是负责打扫和整理书本,不会与前院的学子有过多接触的。还请先生给我一个机会。”
“也罢,你先留下试试。但若是做了什么违背纪律的事,我绝不会轻饶!”何年未神色严肃地说道。
“好,无亦一定遵守规矩,若有违背,任凭先生处置!”无亦赶忙保证道。
私塾里,每到放学时,许多学子都有家人来接。唯有一名学子,常常读书到深夜,也不让父亲来接。从其他人口中,无亦得知,他叫叶文,是叶枭悯的弟弟。
夏瑾来到皇宫,只见夏琛正倚靠在雕着巨龙的柱子上,姿态慵懒。皇上面带微笑,看向夏瑾:“夏瑾,你的婚期将至,坊间关于你和张小姐的传闻众多,你可有什么想法?”
“回禀皇上,臣既已与张小姐定下婚约,自当信守承诺,绝不能做那背信弃义的缩头乌龟。”夏瑾神色坚定地回答道。
“哦?”皇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不再多说什么。
皇宫中,即便空气潮湿,也有人不停地擦拭着各处。待两人出宫后,夏瑾眉头紧锁,看向夏琛:“三哥,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琛腰间的玉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微微瞥了夏瑾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张丞相野心勃勃,照此下去,日后必定会闯出大祸。等你婚后,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张丞相解决了吧。”说完,便大步离去。
夏瑾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三哥,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总是能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令人心惊胆寒的话。
秋闱尚未到来,所有学子都在为了前程奋力拼搏。叶文自叶枭悯死后,更是将自己埋入书海之中。他并非多么热爱学习,只是对自己的家人厌恶至极。他讨厌父亲的傲慢自大,也厌恶姐姐的自私冷漠。他只想待在这私塾之中,因为他没有钱去酒馆买醉,也无法找人慰藉自己受伤的心灵,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寻得片刻的安宁。
雨如倾盆般落下,无亦小心翼翼地将书本锁进柜子里,关好门窗。本想回去歇息,却看到叶文趴在书桌上沉沉睡去。她微微一愣,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放下烛台,拿了一件外套,缓步走到叶文身边,温柔地盖在他身上。
“!”叶文像是受到了惊吓,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小亦”
无亦见状,连忙露出一抹微笑:“你醒了?已经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啊?”
叶文张了张嘴,那些令他难堪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难以启齿,只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落寞:“家父繁忙,在哪都一样。”
无亦看着眼前这张与叶枭悯有几分相似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嗯,那你继续吧。”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叶文看着无亦娇小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喊住了她。
无亦疑惑地回头,烛火映照在她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如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小亦,你是住在这后院?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叶文端着烛台,快步走了过来。
无亦惊讶地轻呼一声:“不可!我那屋子本就狭小,你若和我住在一起,只会更加拥挤。我休息不好,明天怎么干活赚银子?先生可是会罚我的!”
“我可以睡地上!”叶文实在不愿回家,对他来说,哪怕睡在冰冷的地上,也比回到那个没有温暖的家强上百倍。说着,他便将衣服铺在地上,躺了上去。
无亦无奈地爬到床上,皱着眉头说道:“你睡在这可以,但明天先生来之前,你必须离开!而且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在我这儿睡过!”
“为何?”叶文不解地问道。
“我怕别人都学你!”无亦不悦地噘起嘴,白皙的脸上因这表情显得格外生动可爱。
叶文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开心。在压抑的家中,在枯燥的私塾里,他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一面。忍不住坐到无亦床边,调侃道:“效仿?那你这小小陋室,要是因此风光无限,不也挺好?”
“滚!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现在就去先生家,让他以后立下规矩,不准学子留夜,到点都得走!”无亦气呼呼地说道。
烛火摇曳,映照在无亦光滑的脸上,她修长的睫毛下,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映着叶文的身影。叶文笑着答应了下来。这一夜,对他来说,是十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夜。
“小亦,为何你的房间这么香?跟女子的闺房似的。”叶文好奇地问道。
“闭嘴。”无亦没好气地说道。
叶文刚想说“你就是和女子一般,你家中……”,可一想到那令自己厌恶的姐姐,心中一阵苦涩,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无亦察觉到叶文的异样,侧过身,看着地上正在沉思的人,问道:“你想过中状元吗?”
“不想。”叶文回答得十分果断。
“这么坚决?”无亦有些惊讶。
“嗯,我来念私塾,并非为了中状元,只是想逃离现在的自己。”叶文语气中满是无奈。
“哦……那祝你好运。”无亦也望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叶文悄悄打量着无亦,鼓起勇气问道:“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无亦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早点睡吧。”
第二日,天还未亮,无亦便轻轻拍打着叶文的脸:“你快起来走!先生马上就要来了!”叶文迷迷糊糊地挠了挠头,还没完全清醒,就被无亦从后门推了出去。叶文被推得有些痒,心中却满是欢喜,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