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山鬼像

营帐内烛火摇曳，将几道人影投在粗布帐幕上。

李覆舟坐在矮桌前，有些失神。

连日奔波让他浑身酸痛，但此刻最让他不安的，是摆在桌上的那具泥胎。

“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跟回来的？”

程红药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凑到桌前，一双杏眼死死盯着桌上那半个巴掌大的泥胎。

泥胎陶土斑驳陈旧，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瘆人。

李覆舟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清楚地记得，离开那片诡异山林时，自己腰间绝对没有这东西。

“我觉得还是别碰它的好。”

陆明昭轻声开口，看着桌上的泥胎，眼神里满是忌惮。

“山里的泥胎多是镇压邪祟用的。”

“贸然触碰，恐有不测。”

程红药自然是知晓其中的厉害，但不知怎么，一听到陆明昭的话，她就想和她唱反调。

“区区一个泥偶，也值得这般大惊小怪？”

帐内气氛骤然紧绷。

李覆舟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两个女子针锋相对的场面比面对玄虎军追兵更让他手足无措。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缓和气氛时，帐帘突然被掀开。

“咳咳，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陆长风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他拄着藤杖缓步而入，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已比李覆舟离开时好了许多。

他目光扫过泥胎，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恢复如常。

程红药连忙起身行礼，陆明昭也退后半步，但两人仍一左一右站在李覆舟两侧。

陆长风随手倒了杯茶，语气闲适：“早年游历时见过类似的，通常是山民用来祈福的土偶。”

“但你带回来的这个有些不大一样。”

“正好刚刚去查阅了一下典籍。”

“如果没有看走眼，这应该是山鬼像。”

他指尖轻弹茶杯，几滴水珠溅在泥胎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水珠接触到的青苔竟像活物般蜷缩脱落，露出下面更陈旧的陶土。

李覆舟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分明看见，泥胎嘴角的弧度在水珠溅上时微微扩大了一分。

“看着怪瘆人的，扔了吧？”

程红药用软剑挑着泥胎打量，剑尖与陶土接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眉头紧锁，显然对这诡异物件充满厌恶。

陆明昭却若有所思的没有说话。

“山鬼像？”

李覆舟下意识重复道。

他伸手想拿起泥胎仔细查看，却在触碰的瞬间感到一丝异样。

泥胎底座有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而当他内力流转时，竟有微弱的吸力从那裂痕中传来。

“它好像在。。。吸收我的内力？”

李覆舟声音发紧。

这发现让他心头警铃大作，六爻龟甲在识海中微微震颤，却没有任何预警。

陆长风突然轻笑一声，袖中甩出三枚铜钱。

铜钱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竟诡异地立在地上，排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山鬼像通常不认主，这个反而黏上你了，看来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它吧。”老教主漫不经心地说道，弯腰收起铜钱时，“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刚刚我给你卜算了一卦，并无大碍，”

“再加上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正是靠着它的指引才能赶回黎教的嘛。”

程红药闻言并未有丝毫放松，反而眉头皱得更紧：“陆爷爷，这东西为何会缠上李覆舟？”

陆长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踱步到李覆舟身旁，枯瘦的手指点了点泥胎：“覆舟啊，我看你这一趟出行恐怕又有奇遇。”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坯子不错，养着吧。“

“养着？”

李覆舟与程红药异口同声，语气中的难以置信如出一辙。

陆明昭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山鬼像虽说名字中带有鬼一字，但根据典籍记载，这山鬼和山神并无区别，人们惧它，它就是山鬼，人们敬它，它就是山神。”

老教主笑而不答，只是拍了拍李覆舟的肩膀：“放心吧，养着它对你不会有坏处的。”

帐内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李覆舟盯着泥胎，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自从获得六爻龟甲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完全无法理解的事物。

“我觉得不对劲。”程红药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那泥胎。。。我刚才好像看见它眼睛动了一下。”

“确实有古怪。”陆明昭声音凝重，“但爷爷既然说无害，想必。。。”

她话未说完，泥胎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嗒“声.

那道细如发丝的裂痕竟自行扩大了一分。

李覆舟感到体内内力流失的速度突然加快，就像有什么东西通过那道裂缝在贪婪地吮吸。

程红药眼疾手快，软剑如银蛇吐信，直刺泥胎。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的刹那，李覆舟鬼使神差地伸手一挡。

“别！“

剑锋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滴落在泥胎上，竟被那裂缝尽数吸收。

更诡异的是，吸收了鲜血的泥胎表面青苔迅速褪去，露出下面光滑的陶土，嘴角的笑意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程红药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收剑：“你疯了？！”

李覆舟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阻拦。

就在这时，泥胎居然出现了神奇的变化。

只见那道裂缝自动愈合了些许，连带着李覆舟感觉它吸收内气的速度也放缓了下来。

整个泥胎肉眼可见的变新了许多。

“哈哈哈，看来我都不必教你如何养它了，你自己已经试出来了。”

一旁久久未出声的陆长风轻笑着开口，这才让众人回过神来。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用鲜血或者内气蕴养它？”

李覆舟神色纠结道，他着实不喜欢这个怪东西，而且自始至终他也不清楚养这泥胎有什么用。

“没错，这就是蕴养山鬼像的方法。”

“至于养它有什么用。。。”

陆长风满含深意的看了李覆舟一眼，并未继续开口，而是突兀的转换开话题，开始询问李覆舟这一路上的经历。

与此同时，在李覆舟一行人离开的那片山林出口处，雾气逐渐变得浓稠如血。

几个黑色瘦高鬼影从雾中浮现，它们身形扭曲，四肢过长，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一道裂开的缝隙。

这些鬼影静立片刻，突然齐刷刷转向黎教大营的方向。

最前方的鬼影抬起畸形的手臂，指向营地上空。

那里，隐约可见一缕金色愿力如烟柱般升腾而起。

鬼影的嘴角同时咧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尖牙。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整片山林的鸟兽却在这一刻集体噤声。

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超越理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