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神明与野兽（5）

……

这是一个沉重的夜晚。

可笑的是，

所谓的崇神者，信神者，拜神者，在这一夜……亲手杀死了他们的神明。

……

他们高举火把，将长矛上燃起火焰，抹上毒液，用力的投掷……成千上万的箭雨涌入了一个相比之下极为渺小的山洞……他们抽出了腰间的砍刀，肆意的挥舞……

野兽仓惶的逃窜，细长狭小的伤口在它身上每一处绽开，渗出丝丝的血液。

……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包围了整座大山，成千上万，如同人海。

他们有的穿着精美的棉袍，有的穿着粗糙的麻衣，无一例外，他们都是神最忠诚的子民。

野兽逃窜着，人们追逐着。

它本以为自己跑的够快就能逃脱追捕，可它错了，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包围圈，里三层外三层，数不清围了多少层！

24年间，神明的威望早已不仅限于一个小小的山村了……

山村成为了小镇，小镇成为了城市……

神明的信徒究竟有多少呢？恐怕连神明自己都不知道吧？

……

包围圈不断的缩小，野兽在山腰和山顶之间来回的逃窜……

密密麻麻的火把将整座大山都映成了红色！

野兽已经无处可去了……

它奋力的狂奔，拼尽全力的挣扎，

直到……

血色的长矛闪烁着冷冽的寒光，锋利的刀刃映衬着他们愤怒的眼眸，寒冷的雪地被鲜血所染红。

上百柄各样的武器捅进了它的胸膛，搅碎了它的内脏。

……以及那一份不久前刚点燃的希望。

每个人都想要「杀死野兽，以祭神陨」的英雄名号，他们争着抢着在它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那一道伤口……

最好能写上字去，例如：“此致命伤为江东李氏二子所为……”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么到明日簇拥它的尸体的时候，连功劳都分不清！怕是会被别人抢了去！

……

它死了。

尸体被人抬回了被夷为平地的神山。

这一刻，英雄们凯旋归来。

夕阳自山间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染血的积雪之上。

人们迎接英雄的归来，早已准备好了盛大的宴席。

人们举起酒杯，迎着灿烂的阳光，相碰而饮，淡红色的酒液从杯中微微溅出，顺着虎口流入衣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但更多的是丰盛的菜肴弥漫出来的浓香。

三五个壮汉勾肩搭背，谈论着自己做出了多大的功劳……

……

同时，

被夷为平地的神山中央立着一根极为高耸的木柱。

木柱之下绑着一个被乱箭射死的少女。

她的衣服凌乱不堪，胸口上插着几十根羽箭，像是一个箭靶。

鲜血顺着她白皙的大腿留下，划过插着羽箭的膝盖，流过小腿，最后在脚踝处滴落……

渐渐的，汇成了一片血泊……

在木柱的跟前立着一块告示：

【此女先前勾引吾神未果，后心存带歹意，勾结恶兽作乱，现已伏诛……】

……

这一天，

举世同庆。

……

没过多久，神庙重建了。

神庙里有了新的神明。

人们说：【恶兽降临人间，神与恶兽交战了300多个回合，他们交手太过激烈，以至于将神山夷平……

最后神动用了本源之力，将恶兽重伤，自己却陷入沉睡，化作婴儿的模样，以保佑人民平安顺遂，来年风调雨顺……】

于是，

人们对神明的追求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空前绝后的顶峰！

神明成为了最至高无上的信仰！神庙也扩张到了一个大小……

他们找到方圆千里最高的那座山峰，修建起数万级台阶，高大巍峨的神庙立于山峰之上，而在那神坛之上的幼婴又迎来了一个新的轮回……

人们将其冠以最至高无上的荣誉：

——「神嗣」

他是神的孩子，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真正的神明。

而这个孩子，也将彻底的失去属于他自己的自由，这个失去是彻底的失去，纵使变成了「肆意奔跑的野兽」也仍不能寻回的自由……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他将坐在神坛之上度过属于他的一生。

而后迎接新神的诞生……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诞，可笑。

……

而不为人所知的是，

在世界的另一头。

一个沧桑深邃的灵魂……正在剧烈的燃烧！

那是属于祂的愤怒！

继李朝阳，夕夕，崇神者之后，

独属于祂，前所未有的，刻骨铭心的，真正的……

——「神明之怒」。

……

……

……

祂所赐予的自由，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

祂所许诺的生命，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

祂所应允的人间，岂容凡民践踏！！

至此，

此后的神明24年一轮回，每当二十四年一至，便化作「夕兽」，享有人间之自由。

不死不灭。

每24年一轮回，每一轮回12天。

……

可「夕兽」死后，每24年在心中聚集的人间苦难却并不会消失……

为了不让这些苦难为祸人间，巫师凭一己之力构筑「屏障」将这些苦难化作的厄运阻隔在人间之外。

……

……

不久，老巫师死了。

祂在死前定下一条规矩：

「夕兽」24年一轮回，每一轮回12天，以生辰为除夕之夜生的「神嗣」为轮回之身……

作为「夕兽」，身负24年人间苦难，唯有以魂身渡劫，轮回24世，每世一百年，方能去除苦难，转世为人。

若不能渡尽苦难，其魂魄便永堕轮回，剩余之苦难即汇入「屏障」，以佑天下人间……

……

老巫师死后，时代更迭，天下大乱，英雄辈出……

神庙在战火中燃尽……神明不知所踪。

唯有每24年轮回之时，怪兽现世。

举世皆惊，

天下英雄皆前往讨伐，可不死不灭的怪兽使他们举足无措……

有人掘开了老巫师的坟墓，在里面发现了老巫师毕生所学所著之名作，用其中一种名曰:「缚魂」的阵法，将怪兽封印……

防止其为祸人间。

……

……

至此，世代更迭。

古老的神庙早已不为人所知……

所谓的神明早已泯然于尘埃……

曾经的村落早已蜕变成国家……

而人们，将杀死怪兽的那一天称作……

——「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