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有间茶肆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慕珠珠站在柜台后，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账本，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门外。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唉，都多久没来客人了？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这是她在这间茶肆做掌柜的第三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规矩——只收故事，不收银钱。每一个踏进这扇门的客人，都必须带着至情至悲之事，才能换取一盏茶，至于这盏茶有什么功效，那得看客人的自己需求。
卯时的潮气攀着青瓦渗进茶肆，无事可干的慕珠珠不由的去拿艾草来熏蒸杂色盏，忽听得门楣铜铃轻颤三声。来人身着褪色碎花布衣，鬓角别着朵将萎的海棠，鞋底沾满潮湿的沙粒。
“请问...“姑娘攥着蓝布包袱的手指发白，“请问有人吗？“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凉风。慕珠珠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踉跄着走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姑娘要喝什么茶？“慕珠珠漫不经心的问道，抬了抬眼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这是她的习惯，每一个客人的衣着、神态、举止，都能透露出许多信息。
“我...我听说这里能用故事换茶盏？“女子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不确定。
慕珠珠点点头，从柜台后绕出来，引着女子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恰好能看见今晚的月色，苍白的月光似乎能勾起人们遥远的思绪。
“姑娘请讲。“慕珠珠起身准备为她倒了一杯温水，“若是故事够好，便能换一盏你想要的茶盏。“
就在慕珠珠奉茶时瞥见惊心一幕：姑娘吞咽茶汤时，喉间隐约浮出鳞状纹路，转瞬又没入肌肤。茶案下的琉璃砖映出双重影子——一道是人形，另一道却难以看清是什么，慕珠珠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想先听听她的故事。
女子捧着茶杯，指尖微微发抖。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慕珠珠以为她改变主意了，才终于开口：“我...我想来这里找我的夫君...“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慕珠珠安静地听着，这是她的职责——倾听每一个故事，判断它是否足够悲情，听了那么多悲情的故事，她早已麻木了，见过那么多的形形色色，听过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这世间终究还是难以如愿。
“我和他自年少便相识，两家父母原本在他们小就交换了信物相互约定结为姻亲之好，原本二人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双方父母也商定好了日子。“女子的声音渐渐哽咽，“可是...可是就在成亲前日，他...他却在大婚当日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句话，一封信也未曾留下。。“
慕珠珠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桌子，看着女子从怀中取出一方染血的手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显然是用了心的。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女子的眼泪滴在手帕上，“我...我只想知道我的未婚夫在哪？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大婚当日突然消失的原因...“
“姑娘，你的故事确实还是看起来挺感人的，但仔细一听却是漏洞百出，你的故事中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你的那位未婚夫不知在你的故事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你似乎在掩盖什么？“
“恕我无能为力，你既然来了我们茶肆，就应当守我们茶肆的规矩，我们虽收至情至悲的故事，但也容不得造假和胡编乱造”。
听到这话她脸色刹那间就白了，原本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显示着无措和慌张。
“姑娘，慢走，我就不送客了。”慕珠珠直接站起，朝着楼梯走去，右脚刚踏上台阶，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对那位姑娘说了一句，
“你可以想清楚了再过来。”
楼梯很窄，木质的台阶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响声。慕珠珠走到二楼，轻轻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