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暴风雨下的宴席。
- 伫立在厂房门口的男人
- 呼延灼的
- 2240字
- 2025-04-16 19:40:23
等老厂长从酒精的麻痹之中苏醒过来,太阳已经倾斜的掉进了半个山头,牛耿也抽出时间给一地鸡毛的院子收拾利索。
老厂长接过牛耿伸手递来的水壶,水流顺入咽喉算是清嗓,他重新叙起那段冷漠,沉痛,又关乎老厂房命运的往事。
那句从领导嘴里吐出的“三天时间”如同一道令牌,插在了老厂长和余千在岗工人们的脊梁骨上,老厂长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面色阴沉的甚至让人看不到他脸部器官分布的位置。
一些抓空子偷懒歇息的工人们注意到了这一细微的变化,于是流言蜚语便又像一场流行瘟疫一般从这个产间蔓延到另一个产间。
好奇心促使着紧张不安的情绪压在工人们的心里,他们急切期待着老厂长能够出面跟大家说明领导这次下达的指示,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要的只是一个答复。
在领导走后的第二天,搭伴结伙赶来上早班的工友们,没有见到老厂长在院里抽烟,也没见他穿梭在各个产间监工的身影,甚至试探性的去办公室寻找也是徒劳而返。
上早班的工友们开始询问夜里值班的工友,不曾想过这些晚班工人早已被疲惫和睡意侵蚀了精神,到头来也只有一个稍微年长的工友打着哈欠,神智不清的说:“刚才还在旁边瞅我干活呢,一股影见不着人了呢?”
好在老厂长的信服力在厂房足够权威,即使人不到位,但是各个产间的工友们仍旧各司其职,保障着这座他们还不知道即将倒塌的厂房持续着保持正常运转。
到了第二天下午,工友们终于看到老厂长迈进厂房大院的身影,跟在身后的,还有小镇里最有名饭店“福兴堂”的老板和五六个伙计,伙计们两人提着一个大桶,最后三个铁桶被伙计们整齐的发在院子中央。
老厂长在无数双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里闲庭自若的朝办公室走去,也没有一个人在这时候冒头说话。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后,老厂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那只时常展露在工友视野里的蓝色大喇叭,放到嘴边轻声试了试音色后,随后他嘹亮又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变回荡至厂房:
“各位,手里的活先歇一歇了,平日里大家日夜不息的…”老厂长说到这里嘴里的话就卡住了,像是词穷但又不太可能,老厂长平日里的训话没回都凭他个人感觉即兴发挥,从来就没事先打过草稿,他打心眼里也瞧不起这种事先打草稿的,认为这叫没文化,没本事,在他认知的领导人物里就不该有这种陋习,现场说的都是真实的,都是有感召力的。
厂长折射在每个工人脸上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似乎是在掩盖一种不该掩盖的忧伤,再次开口时他的嗓音也开始低沉起来了:“为了感谢大家为厂房做出的贡献,我自己掏腰包请大家吃一顿《福兴堂》对饭菜,以表,以表激励…”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工人们连声叫好的呼喊声已经盖过了厂长的声音,对厂长的疑虑自然在这顿美味佳肴面前烟消云散了。随后厂长低声和《福兴堂》的老板交代了些什么,老板就吆喝着伙计开始组织工人们开饭。
就在老厂长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异常转身朝办公室走去的时候,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老厂长转过头,只见大国眼神坚定的在他身上扫视着什么,似乎是要看穿厂长的身体一般,与周围熙攘散去的工人不同,他的情绪异常稳定,手里提着被污渍沾染上的工帽,与平常的寒腰驼背截然不同的是,大国这次腰板挺的跟插在地上的树一样,这也让老厂长同一回觉得这个男人如此高大。
“大国,咋的了?”
“厂长…厂长…”大国盯着厂长,面色难看的把五官紧凑在了一起,不知如何开口的他低下了脑袋,痛苦的来回摇头。
老厂长的心情随着面前大国神情的别扭也跟着堵了起来,他伸手捂住脑门,感觉从脑袋里冒出来的星星一颗颗飞出了他思绪混沌的头脑。
“大国,有什么话就直说。”
“我姐…都和我说了。”
“她说什么了?”
“您就别瞒着我们了!”
周围围绕的喧嚣在此刻突然沉寂了下来,不过这份沉寂只存在此刻这两个对立而站的男人身上。大国抬起脑袋,眼眶因为内心焦急憋的肿红,情绪也随着感观上的痛苦,犹豫而大声宣泄了出来。
老厂长被大国闸坝排水般喷涌而出的情绪冲的哑口无言。他神情呆滞的愣在原地,大约过了半分钟左右,这才缓过神来,随后像经过漫长的若有所思一般,他像是对大国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嘴里嘟囔道
“她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大国的姐姐也就是老厂长的妻子,牛耿也是在十多年后才从老厂长的嘴里得知此事。他也顿时将当年和史远的挥拳相向与大国脱不了干系联想到了一起,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老厂长将大国拉到办公室里,两人四目相对,貌似谁都不想率先言语。老厂长大概也是急火攻心无处发泄身上背负的压力,愤怒的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茶叶片子四纷五落的从破碎的茶杯里面溢出,同时伴随着茶渍的古香气味萦绕在这间死气沉沉的房间当中。
好在外面工人们都沉浸在吃好喝好的热闹气氛里,谁都没发觉办公室传来的异响。大国也被老厂长冷不丁的举动吓了一跳,刚刚脸上紧凑收紧的五官重新舒展开来,从额头上冒出的汗也逐渐清晰的滑落至脸庞。
“你姐就是沉不住气!这是我家两辈子人的心血!心血啊!就这么他妈要没了!”老厂长愤怒的咆哮着,随后转过身子看向窗外,两只手交错背在身后,身体轻微的颤抖着。
“厂长…咱们以后怎么办啊?”大国用类似哀求的口吻冲老厂长的背影问道,没有得到回应,迎接的只是肃杀般的寂静。
“姐夫!以后还靠什么吃饭啊!”
老厂长的身子触动了一下,随后收起在背后交错的双手,用一只手挠着下巴上的胡须,在寂静的环境下,大国能把他脸上传出的“莎莎”声听的一清二楚。
“你姐夫只要还活着,跟你姐的家就散不了,你也不用愁吃不上饭,把心放肚子里面。”老厂长语速缓慢又平淡的说道。随后缓缓转过身,看向大国脸上略带惊讶又有几分掩盖不住的侥幸表情,很简单的说了三个字,却是足够让大国把心搁回肚子里。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