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厚重,锦袍奢华。她不喜却无奈,因这是父母期许,一国之愿、两国所盼。
四季更迭,两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当年外出游玩差点命悬一线,交代在阴曹地府,连同她的父母也惨遭毒手,下落不明。
窗棂外是纷飞飘雪,大雪如瀑,遮盖了来时路,多方军士呐喊震天,围堵了城墙索道。双方激战,血腥气味铺天盖地,她却沉着冷静,一反常态,只因她倦了,功名利禄、权利高位,孰是孰非,与她又何干?索性伸个懒腰,沉醉在香榻。
时光回转,两年前,隆冬寒月,大雪纷飞,一场风雪冻住了桥头河岸,冰雪掩盖凝重纷繁的血腥气,地面皆是乌黑一片,当中有一处角落却十分鲜妍。
落锁桥外被雪覆盖着的娇小身躯,正迷迷瞪瞪、瑟瑟发抖地从黑暗中苏醒。朦胧双目竭力睁眼,只觉火光渐近,温暖又刺眼,她耐不住寒霜侵袭,随即又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暖阳射进纸糊窗棂,四面已是白墙木梁、炭火灼灼,散尽身寒。
她谨慎着观察四周,脑袋却剧痛无比,女子扶着脑袋随意穿了脚靴便下床走动,每走一步心口如同针刺般剧痛无比,额头的汗珠也滚落在地,她拖着病弱躯体意图翻窗逃走,不料,刚走到窗棂边缘便听脚步声靠近。
女子连忙翻身回到床上,佯装昏迷未醒。
门被推开,一玄衣男子左顾右盼打量四周,房内干净整洁,床沿却有微乎其微的水渍鞋印。男子察觉室内有异,敛目蹙起眉峰,双目扫过床上的女子,最终停留在身后缓缓走近的中年男子身上,一双剑眉轻挑,“医官,她怎么样?还有得救吗?”
医官闻声踮起脚尖去望床上正酣睡的女子,须臾,回过头来见男子眼珠轻转使眼色,便晓其中意会,作揖后,“回禀公子,这位女子伤势过重,虽外伤无大碍,实则五脏六腑均受损伤,恐怕是回天乏术,老朽无能,准备后事吧。”
床上女子手心一紧攥紧了被角,喉间紧张地吞咽口水,额头有些微薄汗渍溢出。
男子闻言,大惊失色,故作大声哀叹,“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便要奔赴黄泉,我本以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姑娘的死讯,没能把你救活,我实在是对不住你啊姑娘。”男子顿了顿,“既然事已至此,来人!”
紧接着门外冲出两名壮汉,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公子有何吩咐?”
男子指了指床沿上闭着眼睛的姑娘,道:“把她好生埋了吧。”
两名奴仆靠近床头,刚要抬手掀被子,女子猛然起身,惊魂未定,壮汉与女子面面相觑,皆吓了一跳,女子大喘,思绪紊乱。
她心中直犯嘀咕,没被冰雪冻死却差点被活埋,怎么死都很冤啊。
男子渐渐逼近,咫尺距离间,他神情狡黠,一双眼睛看不透的韵味更不知是敌是友。
她脑海浮想联翩,既然能够将她在雪地里救起,应不是治她于死地之人,她心下一横,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多谢公子相救,至于准备后事...我看大可不必了吧,我只是胸口闷闷的,除此之外,其他都是一些皮外伤,不碍事。”
男子勾起一抹笑意,这笑似是不怀好意,“姑娘昏迷在床是如何听到我与医官谈话的?莫不是姑娘早就醒了,在床上装睡?”
她透过他的眼睛望见他的警惕性,眼珠转动,定睛时,停留在男子靴跟,“没有,我还没有报答公子恩情呢,怎么会忘恩负义溜走呢。”
男子虽面上不悦,实则使眼色叫医官查看她的病情,医官将药篓放置桌沿,凑近观察她面色与伤处,她偏过身子,双目与针眼交错,恰好躲过施针。
医官还是头一回遇见在他手底下不听话的伤员病患,紧了紧眉梢,道:“姑娘莫乱动,针眼非人眼,稍有差池便能送命,还是好好听话让老朽为姑娘诊治查看为好。”
女子听了此人话语,倒像个正经人,松了口气。不似方才那位公子话里皆是算计,不过想来也是,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任谁都会有所提防,她自己更无例外。
男子轻笑,径直走至她床头边上,“姑娘莫不是以为我要害你?那姑娘可是错怪在下了,本公子若是真想害你便不会把你从雪地里救出来,外面冰冻三尺,把你丢出去不一会儿便能将你冻死,还轮得到我动手?”
女子尴尬一笑,这男子话锋锐利,说起话来实在是不中听,不过话糙理不糙,她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面露难色,左右为难之中,投去怯怯目光,“公子多虑了,只是我......好像……晕血。”
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有如此特殊体质,只是自从雪地醒转后,她已经连续因雪地之中鲜红血液而惧怕,甚至不堪重负,昏迷不醒好多次,每次还做一些奇怪的梦,让她浑身不舒坦。
男子随手扯了房间帐子,迅速蒙上女子双目,以便医官顺利施针,银针有异,女子却因刺痛惊呼,“嘶……疼!”
医官摇头看向男子,转头叮嘱女子:“姑娘伤口恐怕是有毒,但是好在此毒无关性命,只是南疆蛊毒,姑娘可知为何身中蛊毒。”
蛊毒?她醒来只觉头痛欲裂,什么也不记得了,哪还知晓什么蛊毒......
女子解开眼前束缚,轻轻摇头,男子眉头微拧,“姑娘姓甚名谁,又为何在这两国边境处落锁桥头边缘的雪地之中与一群尸体为伴?”
女子努力回想却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雪地之中有一大片血迹,我猜测,应是经过一场恶战,再次醒来我便来到了这里。”
男子双目紧盯面前女子,眼神之中似是存着疑虑,医官颔首:“想必是磕到头部造成的失忆,记忆嘛,终有一天总会恢复的,只是眼下最为棘手的是这蛊虫,给老朽一些时间,我去查查这到底是百蛊之中的哪一种蛊才能找到应对的解决方法。”
男子颔首,将医官送出门口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竭力细听都没能听到只字片语,须臾,男子折返回屋中,女子恢复如常。
男子冠上笑意,径直向前,“姑娘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必名字也该忘记,我既然救了你,那你便是重获新生,恩公赐名自是应当吧?”
女子心绪飞转,这倒不是个亏本买卖,连忙点头附和,“自然。”
男子沉思片刻,狡黠一笑,“雪兮漫漫,我于雪中救了你,那便小兮吧。”
小兮?她垂下脑袋凝望怀中精致香囊,上面确实是“希”字,她抬头一笑,似是讨好,“既然是兮,恰巧我身上有一希字,只是与公子所言之兮不同,能替换成这个希吗?”
女子指了指怀中锦囊,男子单手一摆,转身扬袖离去,仅剩一个背影与两字,“随你。”
她抬头对上男子背影,这身形与她昨夜梦中人别无二致,只是梦中男子将军之风统领千军万马,好不威风!
可是,她为何会梦到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