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玄脉初醒

青州城的夏末闷得令人窒息。

林墨跪在祠堂前的青石板上,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正午的日头毒辣辣地晒在后颈,汗水顺着脊椎滑进粗麻衣领。他能听见身后人群的窃窃私语,像一群围着腐肉的秃鹫。

“炼气三重。“三长老枯槁的声音在牌位林立的祠堂内回荡,惊起檐角几只灰雀。

测灵碑上三道黯淡的刻痕刺痛了林墨的眼睛。三年前父亲失踪时,他分明已是炼气七重的天才。如今体内灵力却像漏了底的沙漏,任他如何打坐吐纳都留不住分毫。

“下一个,林墨!“

哄笑声在宗族子弟中炸开。有人故意踢飞他膝边的碎石,棱角分明的石子擦着脸颊飞过,在颧骨划出一道血痕。林墨攥紧袖中那枚青铜指环,冰凉的云纹硌得掌心发痛——这是父亲失踪那夜突然出现在他枕边的物件,也是他灵力溃散的开始。

测灵石泛着诡异的青芒。

当林墨将掌心贴上去时,一股刺骨的寒意突然钻入经脉。祠堂屋檐下的青铜风铃叮当乱响,惊得供奉在香案上的祖宗牌位簌簌震动。他感觉丹田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像是冬眠的毒蛇骤然昂首。

“快看!石头在流血!“

不知是谁尖声叫道。测灵石表面渗出蛛网般的血丝,转眼间整块青石变得赤红如血。林墨想要抽手,却发现手掌仿佛被黏在石面上。那些沉寂三年的灵力突然在经脉里横冲直撞,疼得他眼前发黑。

赤红转为耀金,靛蓝接踵而至。九种颜色在青石上交相辉映,最后凝成刺目的紫芒。林墨喉间涌上腥甜,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当紫光达到顶点时,测灵石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竟在空中凝成九个血色古篆。

“九劫玄脉,天道不容。“

大长老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地,檀木地板裂开蛛网状的纹路。这位闭关十年的老者须发皆张,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半空中渐渐消散的血字:“列祖列宗在上,我林家竟出了个身负天谴之体的孽障!“

林墨跌坐在玉石碎片中,右手掌心血肉模糊。他抬头望着祠堂梁柱上悬挂的“浩然正气“匾额,那四个鎏金大字正在血色残阳里扭曲变形。三年前父亲就是在这里轻抚他的头顶说:“墨儿,记住,林家儿郎当如青竹——“

“启动十二都天门阵!“

大长老的暴喝撕裂了回忆。十二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在暮色中交织成天罗地网。林墨认得这是林家护族大阵,上次开启还是百年前抵御兽潮之时。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香案,供果骨碌碌滚落一地。

“抓住这个灾星!“

人群如炸开的马蜂窝。平日里对他冷嘲热讽的族兄们此刻眼冒红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林墨抄起供桌上的烛台横扫,滚烫的蜡油泼在最先扑来的三房长子脸上,惨叫声中他撞开侧窗翻了出去。

暮色中的林家祖宅宛如迷宫。林墨贴着影壁疾奔,身后追兵的火把汇成蜿蜒长龙。他记得西墙狗洞外是片芦苇荡——那是儿时父亲带他捉蟋蟀的秘密通道。可当指尖触到潮湿的砖缝时,怀中的青铜指环突然发烫。

一道青光自指环射出,笔直指向城郊乱葬岗。

戌时的梆子声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林墨伏在坟茔间的老槐树上,腐叶的霉味混着尸臭直冲鼻腔。三具无碑的薄棺半掩在荒草里,惨白的月光流过棺盖上暗褐色的血迹。

“咳...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惊得林墨险些坠下树梢。循声望去,只见残碑旁倚着个白衣女子,月华照亮她眉心朱砂似的印记。那袭素锦襦裙下摆浸满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女子抬头的瞬间,林墨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她与自己梦魇中出现的女人一模一样。三年来,每当他灵力溃散最严重时,总会有个眉心带痣的白衣女子在梦中轻叹:“时候未到...“

“果然...“女子染血的唇角扬起,腕间银铃叮咚作响,“九劫玄脉觉醒时...会惊动'他们'...“

破空声骤起。

十二道黑影如夜枭般落下,玄铁面具上的饕餮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为首之人抬起右手,林墨瞳孔骤缩——那人小指上戴着与他相同的青铜指环,只是环身浸满暗褐血渍。

“叛徒之子,当诛。“

黑衣人扬手的刹那,林墨怀中的指环突然发出尖啸。青光暴涨中,他看到女子袖中飞出十二道符箓,朱砂绘制的雷纹在夜空炸开耀眼电光。气浪掀飞了三具薄棺,腐朽的棺盖在空中裂成万千木刺。

“走!“

白衣女子抓住林墨手腕的瞬间,他闻到淡淡的星屑香。这是上等占星师沐浴焚香后才能沾染的气息。两人身影在雷光中虚化时,林墨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黑衣人首领正从废墟中起身,面具裂痕下露出半张布满咒文的脸。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他们已站在悬崖边的古松下。女子呕出一口黑血,星辉般的灵力从指尖逸散。她颤抖着扯下颈间玉坠按在林墨掌心,琉璃般的眸子里映出漫天星河。

“去琅琊山...找...观星...“话未说完,七窍突然涌出黑血。林墨伸手去扶,却接住一具迅速冰冷的身体。女子眉心朱砂痣裂开细缝,一缕金光遁入他手中玉坠。

远处传来夜枭啼哭,林墨握紧尚带余温的玉坠。东方泛起鱼肚白,晨雾中隐约可见十二道黑影正在山脚下结阵。他最后望了一眼女子苍白的容颜,纵身跃入云雾缭绕的深渊。

下坠时,怀中的青铜指环与玉坠突然共鸣。万丈霞光撕开云海,林墨在失重中看见九个血色古篆再度浮现,只是最后二字变成了“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