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镜来客

解剖刀刺入喉结的刹那,陆昭听见尸体在唱歌。

刀尖挑开溃烂的皮下组织时,那具编号037的男尸突然震颤起来。腐烂的声带摩擦着气管,发出类似老旧收音机的杂音。陆昭下意识按住尸体胸腔,防菌帘外传来快递箱落地的闷响。

“陆老师,您的加急件。“实习生小林的声音带着颤音,“这箱子...好像在渗血。“

不锈钢台面上的快递箱裹着三层保鲜膜,暗红色液体正从缝隙渗出,在解剖室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油光。陆昭划开胶带时闻到浓烈的腥甜味,像是有人把整座中药房的当归黄芪倒进了血池里。

木匣露出真容的瞬间,冷藏柜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具巴掌宽的青铜镜,边缘缠绕着干枯发丝,镜钮雕成恶鬼衔珠的造型。当陆昭用镊子夹起衬底的暗红绸缎时,绸缎下赫然是用人指甲拼出的北斗七星。

“寄件人...栖凤阁丙戌房?“小林凑近查看快递单,呼出的白气在镜面凝成霜花。陆昭突然抓住他手腕——霜花里浮现出个穿绛红旗袍的女人侧影,开衩处露出的青白大腿布满针孔状伤疤,绣花鞋尖正滴落黑色黏液。

冷藏柜传来指甲抓挠的声响。

“去把三号柜的温度调低。“陆昭话音未落,解剖台突然剧烈震动。037号尸体猛地弓起身子,腐烂的右手抓向青铜镜,指缝间掉出半截泡发的黄符。

小林尖叫着后退,撞翻了器械车。手术剪与骨锯坠地的脆响中,防菌帘突然无风自动。陆昭看见帘后浮出个曼妙身影,旗袍收腰处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可当那身影转身时,后脑竟裂开血盆大口。

“别看镜子!“陆昭厉喝时已经晚了。小林直勾勾盯着镜面,瞳孔扩散成墨色,嘴角咧到耳根:“七月半...鬼门开...“

整排冷藏柜轰然洞开。

十二具尸体如同提线木偶直立而起,037号的喉管突然鼓胀,喷出团黑雾。防菌帘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破洞,陆昭抄起酒精灯砸向铜镜,火焰却在接触镜面的刹那变成幽蓝色。

“陆老师...救我...“小林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陆昭转头看见实习生跪在血泊里,双手正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更恐怖的是他身后站着穿旗袍的女鬼——她腐烂的胸脯紧贴小林后背,涂着丹蔻的指尖正缓缓插入他的太阳穴。

铜镜腾空而起,镜中浮现出停尸楼崩塌的画面。陆昭抡起消防斧劈向镜面,却在金属碰撞声中看到自己倒影:女鬼的双手从腋下穿过环抱他胸膛,黑长指甲在他心口画着七星符咒。

“找到我...“女鬼的嘴唇擦过陆昭耳际,粘稠发丝垂落在他锁骨。尸臭里混着脂粉香,他这才发现女鬼左脸美艳如生,右脸却是爬满蛆虫的骷髅。

消防斧劈中铜镜的瞬间,所有尸体同时爆裂。陆昭被气浪掀翻在地,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小林破碎的右手攥着翡翠耳坠,上面刻着“栖凤阁丙戌“。

次日清晨 7:14刑侦支队会议室

陈锋把现场照片甩在桌上时,陆昭正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照片里小林呈跪姿蜷缩在冷柜底层,全身皮肤布满蛛网状裂痕,像是被撑破的陶俑。

“解释下这个。“刑侦队长敲了敲最诡异的照片——小林右手攥着半张黄符,符纸边缘粘着子宫内膜组织。

陆昭摸出证物袋里的铜镜碎片:“这东西昨天才...“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本残缺的铜镜此刻完好无损地躺在袋中,镜面浮现出第三人民医院的俯瞰图,停尸楼的位置正在渗出血珠。

陈锋突然按住他肩膀:“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更衣镜里映出陆昭的侧颈,那里浮现着七颗朱砂痣,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当他触碰痣点时,镜中突然伸出只涂着丹蔻的手,女鬼湿淋淋地从镜面钻出半截身子。透湿旗袍紧贴着凹凸曲线,发黑的乳房几乎要撑破盘扣。

“郎君...“女鬼的舌头舔过镜面,留下血红色痕迹,“子时三刻,不见不散...“

陈锋的惊呼声中,陆昭一拳打碎镜子。飞溅的碎片却全部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女鬼更衣的场景——她正将新鲜的人皮往骨架上贴合,乳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深夜 23:47栖凤阁

暴雨砸在斑驳的匾额上,陆昭握紧从现场找到的翡翠耳坠。这座民国公馆的雕花铁门自行开启,门缝里飘出栀子花香。当他踏进玄关的刹那,怀里的铜镜突然发烫。

旋转楼梯上传来高跟鞋的脆响,穿蕾丝衬裙的女人背对他梳头。衬裙肩带滑落至手肘,瓷白的后颈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可当陆昭伸手触碰时,女人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那是具套着人皮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

“陆先生来得真早。“骷髅的指骨抚过衬裙蕾丝边,盆骨发出咯咯脆响,“离子时三刻还有四个时辰,不如先尝尝我泡的茶?“

茶桌上摆着七个青花瓷杯,每杯都漂浮着人眼珠。铜镜在陆昭怀中剧烈震动,镜面映出的茶室突然变成停尸房,那具穿旗袍的女尸正从茶杯里往外爬。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陆昭举起铜镜对准骷髅。镜中浮现的却是香艳画面:民国闺房里,女鬼正在沐浴。水珠顺着雪白脖颈滑入深沟,染着蔻丹的脚趾勾起猩红肚兜。当她笑着招手时,陆昭的手掌竟穿透镜面,摸到的却是腐烂的胸腔。

骷髅突然扑来,陆昭闪身撞翻茶桌。瓷杯碎裂的声响中,女鬼湿漉漉的手臂从镜中伸出,将他拽入另一个空间。天旋地转间,他跌坐在雕花拔步床上,女鬼半透明的纱衣下,腰腹处赫然有道三寸长的刀伤。

“昭儿...“女鬼的嗓音突然变得温柔,腐烂的双手捧起翡翠耳坠,“这是你周岁时,娘亲手给你戴上的...“

铜镜突然迸发青光,陆昭在镜中看见当年的凶案现场:穿旗袍的女人被七根桃木钉贯体,摆成北斗七星形状。女鬼的尖啸声中,那些桃木钉突然从镜中射出,陆昭翻滚躲闪时撞翻妆奁,散落的珍珠竟是二十年前母亲遇害时佩戴的南洋珠。

当陈锋带人破门而入时,丙戌房已空无一人。梳妆镜上留着血手印,铜镜碎片在地面拼出卦象。而在停尸楼顶层的冷柜里,陆昭的白大褂整齐叠放着,内袋插着支翡翠簪子——正是女鬼发间那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