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谌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站在镇北关城墙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蛮族敌军,喉咙发紧。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战鼓的轰鸣。
“怕了?“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二叔刘大山。他粗壮的手臂上缠着麻布,那是前几日训练时留下的伤。二叔总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比起当年在山上打猎时遇到的野猪,这简直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刘谌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确实怕,怕得双腿发软。但更怕的是让二叔失望,让村里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失望。
“记住我教你的,“二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战场上,越是怕死的人死得越快。你要想着,你不是一个人,咱们全村人都在这。你爹临走前托付我照顾你,我刘大山说到做到。“
刘谌想起临行前夜,二叔在营帐里教他使矛的场景。二叔的手掌粗糙得像树皮,却稳稳地托着他的手腕。“刺出去的时候要稳,要准,就像你在山上打兔子一样。“二叔的声音低沉有力,“记住,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战鼓声突然急促起来。
“准备!“校尉的吼声从城墙上传来。刘谌看到远处的蛮族敌军开始移动,像一片黑色的潮水向城墙涌来。他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跳出胸腔。
“弓箭手准备!“又是一声令下。
刘谌看到身边的王叔拉开了弓,那是村里最好的猎手。记得小时候,王叔总给他带野兔肉,说多吃肉才能长得壮实。现在王叔的弓弦已经拉满,箭尖对准了城下的敌军。
“放!“
箭雨倾泻而下。刘谌听到惨叫声传来,但他不敢往下看。他的手心全是汗,几乎握不住长矛。
“敌军上来了!“有人大喊。
刘谌看到云梯搭上了城墙,第一个蛮族士兵探出了头。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惨叫。是李伯,那个总爱逗他玩的李伯,被敌军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杀!“
二叔的吼声惊醒了刘谌。他看到二叔挥舞着大刀,将一个蛮族士兵砍下城墙。鲜血溅在二叔的脸上,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刘谌机械地刺出长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个蛮族士兵倒下了,又一个上来了。他的手臂开始酸痛,但不敢停下。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夹杂着惨叫。
“小心!“二叔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谌感觉一股大力将他推开,他踉跄着摔倒在地。抬头时,他看到二叔挡在他面前,一柄长矛刺穿了二叔的肩膀。
“二叔!“刘谌想要爬起来,却被二叔一脚踢开。
“别管我!杀敌!“二叔的声音依然洪亮,但刘谌看到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刘谌爬起来,看到又一个蛮族士兵爬上了城墙。他举起长矛,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了敌人的脸。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和他差不多大,眼中同样充满了恐惧。
长矛刺出的瞬间,刘谌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矛尖刺入肉体的触感,听到一声闷哼。当他睁开眼时,那个年轻人已经倒了下去,眼中还带着不甘。
战斗持续了很久,久到刘谌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的手臂机械地挥舞着长矛,身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
当他终于有机会喘息时,发现城墙上已经堆满了尸体。他看到了王叔,那个神箭手,胸口插着三支箭;看到了总是笑眯眯的张伯,半边身子都被砍烂了;看到了和他一起长大的虎子哥,手里还握着断掉的长矛......
“还剩多少人?“校尉的声音传来。
刘谌数了数,连他在内,只有十个人还站着。他看向二叔,二叔靠坐在城墙边,脸色苍白如纸。
“二叔!“刘谌扑过去。
二叔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却笑了:“好小子,没给咱们村丢脸。“
“别说话,我给您包扎......“
“差点就要撂在这了“二叔说话间,突然按住他的手,“听我说,侄子。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记住,一定要活着回去“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二叔!这一战还要打多久啊!?“
刘谌站在镇北关城墙上,看着满地的尸体。
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生长。风吹过,带来浓重的血腥味,但他已经闻不到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有敌人的,也有二叔的。这双手,曾经只会握锄头,现在却握住了生死。
“集合!“校尉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谌站直了身体,握紧了长矛。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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