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间如同指尖弹落的烟灰。我总觉得,她应该曾放过狠话:“不能让你这么轻易的离去,犯下错误就要接受惩罚。我要用你仅剩的良心,编织你一生都活在愧疚中。”
呵,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为了躲避她,我远走了一千五百多公里,从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小城中彻底离去。转而来到这个生活习惯、现行政策、风土人情都天差地别的小城。
或许我心底认为:只要离开了和她曾挽手同行的城市,就能摆脱心底的失落和挥之不去的亏歉。
刚来到这片土地时,我对一切都不适应,我不能容忍与他们性格上的差异,和面对同一件事时截然不同的看法。渐渐的,它在我心中最后一点光辉也被磨灭。
这里的道路陌生而破落,人们总是自顾自事,匆匆赶路。再也没有人会坐下来听我诉说心中种种的惆怅和苦恼。我开始怀念那座城市的繁喧,甚至是那些我曾经讨厌的日常,和不愿意涉足的地方。
我从离开的那座城市喜欢上了拍照,却在来到的这个城市讨厌上摄影,以往没有记录生活的点滴,此刻只能凭借记忆去回味……在这里的时间,时常会让我想起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回望那十四年的种种经历,怀念与不舍溢上心口,令我窒息的想哭。
对不起,我后悔了。
他们都说,我离开的那座城市很小。甚至社会人中都流传着一句话:坪山很小,不要乱搞。每当坐车出门时我都打心底认同这一观点。可即便是如此,在她理应最恨我的那段时间,我还和她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可她一次都没有突然出现来惩罚我,就连面容都难以会见。
我曾数次幻想偶然遇见她,幻境中我遇见她时,那无地自容的感受,和将要溢出幻境的歉意,屡屡让幻境外的我浑身颤抖。
我从来没意识到——她根本没对我“下手”。
我渐渐明白,逃避并没有解决问题。或许我的逃避根本没有意义……只是抚慰一下我那怯弱的心罢了。
或许她早就看透了我的懦弱,知道我根本没有勇气面对她。又或许她已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我把一切想得太过复杂了。可无论如何,我极力逃避的姿态,在新的城市里,成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或许,只有直面这一人生课题,才能彻底结束。
我心里清楚,她惩罚给我的愧疚和软弱逃避,已经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可我,该如何面对这一切,该如何打理接下来一个人的生活……我并不知道……
我认为每一段记忆都有它独特的气息,每当我回想起,就会不自觉再一次体会到那种气息。对于往事的印象从20年九月份开始渐渐深刻。我第一次遇见她,第一次遇见那无数种面孔的她,源自晚秋的一场考试,好像是期中也好像是期末,很早就记不清了,若不是印象深刻,我这样的学渣早都忘了。
那天天气挺不错,我的心情同明景一样明媚,那天过后我惦记了许久,那时除了每天都要早点赴会的黑夜小姐令人不快之外,一切都是那样地生机勃勃,处处都是副昂然向上的姿态。
我早早就抵达了考场,初一的时候还没有抽烟的习惯,或者说还没学会抽烟。
所以我一如既往只带了一颗炽热的心,和臭不要脸的勇气。那几个恰好认识的人,只好又被迫凑出了一套考试工具借给我,我谁也没偏心找她也借了一支笔用。
她坐在我左边的考位,正巧是最靠近窗户的,二价铜离子一样的天空中悬浮着一缕缕氯化银沉淀,她与晴空相得益彰是我心里唯二的想法。
或许是我的右边有她的朋友,也可能是我看窗外的世界被她误会。她频频的侧颜看向这边。
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有些自信过度了,其实说白了就是纯纯普信,也不知道我总分还没有人家主科高,哪里来的信心。总觉得她想对我的答案图谋不轨,可我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武断。
我想:一定要抓到给你定罪的证据。
于是她每次一回眸,都发现我在注视着她的眼睛。次数多了,她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却没有我想要的答案,她未曾凝视过我的试卷。在不知道对视几次之后,我才猛然惊醒,她不会因此判定为:我喜欢她吧?一瞬间,太多东西想要解释……我也和她一样不好意思起来,但是脸上仍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幸好是口罩期间,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层面纱,才没有让我露怯。
做到试卷后半张,我想看看周围同学进度了,观察一番发现还是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成绩最好,我才一偏头就对上了她侧着头奋笔疾书时抬眼的视线。糟糕,攻守易形了。
怎么会有人写字喜欢偏头啊。我正在想着怎样体面地缓解尴尬,她却猝不及防的朝我笑了下,笑容很治愈——抚平了我心中不知哪个王八蛋烘托出的尴尬氛围。她眼睛很水灵,闪烁着可爱的光。笑起来时有卧蚕,眼睛之间像弯弯月牙一样,俨然藏着积累的温柔。
她找到我说:“你为什么刚才考试的时候一直看着我呀?”
我骗她说:“你像长得像我之前的同学。”
然后摆出一副回味往昔的神情,毕竟骗人要骗全套嘛。
她:噢,原来是这样啊。(点头)
我心底暗自想:这么拙劣的谎言……她真的相信了吗?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该思考的重点。下一堂考试是不是应该换个人抄了……感觉她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待人友善也很有礼貌,我才认识她,即便初识时我有些冒昧,也不影响她愿意给我看答案。只记得当时挺开心的,觉得英语终于可以考好一回了。然后出成绩时我便把她全家都狠狠嘀咕了一顿,气死我了,比我自己蒙的成绩都差。不知道是不是这次英语有点难,我看不懂。
算啦,话都出口了,就这样吧。
当时还有一个小插曲:考历史道法合卷时,论述题的题目格式不对,监考办公室派巡考老师通知修改。当时是一个中年知识分子进来知会我们的,好像这个老师还认得她。他讲完之后,大致检查我们修改情况。
路过我身旁转头看见她没改对,用力敲了两下她头后还把她骂了一顿,吓得我当时连忙举手问他:是这样(修改)么。他表示赞许地说:没错,很棒。
于是她就问我要答题卡,看看怎么修改。我举起来展示给她。好像当时她挺不老实的,眼睛还往选择瞟!看到我发现后,对我一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笑了一下。我并没有计较,假装没发现,反正历史正处在上升期,答案不会害到她。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好像抽了支烟,前半段让人舒心,后半段令人无趣。钟声终于响起归家的讯号,少年的热烈如同火药,气氛瞬间点燃,变得躁动不安,大家都想要立马离开这里。考试结束后,一会时间就已经四下无人了,平常第一个开门离开的我,却两张试卷叠了半天。经过时悄悄瞥了几眼她座位信息:
叶芷轩七(1)班 20200123
“噢,原来你叫叶芷轩啊,是个好名字”我悄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