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天来了

市体育馆,擂台。

穿黑色护具的一方侧身躲开了迎面而来的直拳,然后快速转身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红方脸上。红方吃痛迅速格挡后撤,双方再次拉开了距离。

黑方乘胜追击,一个箭步上前,凌厉的低扫腿,带起一阵风声。

拳击套路里的试探步伐,低扫不会失去自己的重心,试探的同时还能迅速回防,如果对手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这一脚就足以决定这场比赛的胜负。

红方经验老道,后撤步后开始佯攻,在拳击比赛中,体力有时候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方耗尽,一方进攻。红方拳手很可能借鉴了2005年“魔山”哈弗托尔・比约恩森与埃迪・霍尔的那场比赛,魔山前两轮试探,后三轮利用前手刺拳控制距离和消耗对手,最后一记后手重拳打爆了埃迪的一颗眼珠一举夺得比赛的胜利。

不过,眼下红方的不断干扰失去了作用,他忘记了自己并不具备魔山的身体素质,也忘记了对手不是埃迪。

跃进,下潜,后仰,拳击闪躲技术在黑方身上体现得无可挑剔。

在一分零三秒的时刻,黑方骑龙步右勾拳打在对手下颚。

“ko”

场馆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擂台前礼炮打响射出红色的彩纸,主持人快步上前举起黑方的手宣布胜利。

“你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拳吗?”

红方摘下面罩和拳套,是一个额头纹着一只眼睛的黄发青年,此刻他揉着差点脱臼的下巴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我从小反应比较快”

另一边黑方也摘下了面罩,露出黑发下一对平静的眸子,和一张清秀的脸,他抱拳行礼。

“以后有时间切磋,先走了”

黄发青年没来得及还礼就一个健步跳下擂台,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

“再会”

男孩转过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训练服的中年男人正在仔细打量他。

“真的不考虑从事这个行业吗?你的力量很强,协调性也不错,练几年我可以引荐你去打国际比赛”

“真的不考虑,毕竟现在只是兴趣,楚子航学长或许比我更合适吧,今年怎么没见他参赛”男孩摇了摇头,中年男人是拳馆的教练,不是第一次跟自己提起这个事情了,但是他着实没有什么兴趣。

“他?听说毕业去了国外一个叫卡塞尔的大学,现在没了联系,对了,你不也马上高考了吗,准备好去哪个城市?南方北方?哪个大学?”

“还没想好,可能去搬砖”

男孩面色平静的说。

“搬什么砖!我跟你说,书是什么来着....”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路过的拳击馆学员插了一嘴,朝男孩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对,反正书还是要读的,人人都说大学生活好,我没读过大学,现在想去年纪也大了,你还年轻,人活一辈子总得把世界的新鲜东西都体验一遍,才不算白活”

中年男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像是给予了厚望。

“想不到教练你的认识这么深刻”

“年轻人别老是想着提前让自己成熟,该玩玩,该疯疯,高中就应该谈个恋爱,到了大学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听说士兰门口常年豪车如云,漂亮女孩更是一抓一大把,抓紧傍上一两个富婆,不说大学学费,就是你的后半辈子都有着落”

“想不到教练你竟然还是个吃软饭的渣男!”

男孩诧异地看向教练。

“嘘”

“你嫂子今天也在”

中年男人降低了音调。

“我要能傍早这么干了,不像你,你还年轻,长得也帅”

说完他认真的朝男孩点了点头。

“我天生只能吃干饭,况且入赘的新郎还带个穷亲戚就有点惊世骇俗了”

男孩笑着说。

“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子,士兰的学员都说你是什么榜的第二,追你的女孩海了去了,不跟你扯了,赶紧上台领奖金吧,我还得去找找我的“关门弟子”,输了比赛就不见人了”

教练抬脚轻踢在男孩的屁股上。

“赶紧滚”

男孩无声地笑了笑,转身走上领奖台,感谢词说得很官方,赛后合完影他就离开了体育馆。

正午的阳光热烈,拳馆外蝉鸣不绝。

“哦,对了,江淮”教练突然在门口朝男孩喊道。

“什么”男孩回头问。

“前几天我班里的一个学员说他看到你妹妹又被人堵了”教练说着。

“当时他把那些混混给吓走了,但是保不齐他们还会惹事”

“是本校的吗?”男孩问。

“是,别打架,都是学生。”教练大声叮嘱道。

“行,知道了”男孩背起背包,“走了”

那我不也是个学生吗,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口。

2010年,5月5日,立夏。

奖金一共4000,是江淮用食指沾了口水一遍一遍数出来的,拿在手里,莫名有种农民翻身把歌唱的既视感。

其实他还有一件奖品,是市里体育部门颁发的奖杯,不过这个奖杯他送给了教练。

教练是个有能力的人,当年打过WBO组织的世界拳王争霸赛,21胜6负,后来因为老婆生了,就匆匆退了役,在这座城市做了十多年的拳击教练,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奥赛选手,几年前江淮在拳馆做清洁,他看着别人练拳,也跟着没事比划两下,教练从他的动作里看出点门道,可能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就让他有时间就过去练练,如今能上得了台面,全靠教练有教无类。

对于江淮,教练很够意思,有比赛就立马给他报了名,有活干立马就给他先揽着,这些年欠教练的人情早堆成了山,还都还不完,这次比赛也是一样,报名需要专业认证,教练二话不说就把他的报名表给交了上去,说江淮你一定得去给我的徒弟涨涨见识。

奖杯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纪念品,送给教练那就是可以抬高身价的金字招牌。

走出地铁口,就是一个公交站,附近有一座医院。

上了公交一路坐到终点站,来到一片老房区就意味着离家不远了。

老房区早些年征收了一片,后来上面又没了声响,于是这里又蓬勃发展起来,自建房被改成了火锅店,原先的废墟被清理出来成了一条小吃街,楼房一楼开了各式各样的店面,除了一些主人家一直没回来的房子越来越破之外,这里就像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

绕到早餐铺子后门爬到四楼,门上有一块木牌,用孩子的笔迹认真的写着淮和枳两个字的就是他的家。

江淮敲门,没过多久,一个十二三岁挂着白色厨房围兜的女孩打开一条缝,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外观察,直到看清敲门的是谁,这才打开锁链,开了门。

“哥,下次你能不能吱一声”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