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霁月当空,夜里的峰峦泼了乡野一路子的墨,逼得人拿月亮当圣洁。

十月廿五没过几天,雪婆婆心情不错,连下了几天大雪。沾了月亮的光,将夜里行人衬的脸色不好。

黎红车的小院埋在这雪里,不是屋里灯烛葳蕤,寻常人走近了也不敢说附近有活人气。

屋里少年正托着腮一口接一口的尝着水,等面前这碗面食放凉。

那眼尖的夜行人已经不剩什么力气,只瞧见这处屋子,就被抽走最后一口气似的,直直倒下了。电光石火间,不等落了地面,一层金光就将其快速包裹,连光带人一齐撞向那处小屋。

只听那声“轰隆”响大。半个草屋的雪都散了,木头架子搭在那层金光上,却是半点不曾伤到人。

“我不是设了结界嘛,这些天终日调理伤病可是很苦的,雪婆婆怎么不知道疼疼我。”黎红车碎嘴从房里出来。只看一眼狼藉又闭上眼回头。全然不见木头堆里的金光。

不一会儿这屋前又来两人,打扮齐全,看样子像两个吃山的人族,呼吸急促,好像在大雪天迷了路。

“这大雪封山,再耗只会没命,索性想开些,求求人家住一夜,过路费给了就给了。”其中一个情绪激动,看样子今夜冻不死。

“你哪里懂,这山里人还不知道哪里逃来的,敲了门死的更快。”另一个大有歧义,不敢敲门。

两人就要起口角了,突然,当中一人好似瞥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直叫另一个噤声。

“你看那是什么。”两人望向那处金光。

屋子里的少年不耐烦了,想来外处的要行窃,一掌拍死拉倒。转念又是个烛阴的脸,他虽然身在远处钟山,这座不知姓名的庇护山却也是他找的。灵兽守人失职,烛阴袒护包庇,还纵容仙职杀人,好不麻烦。

这样想着,他搓灭手里的火,穿墙去看。

那二人轻手轻脚的翻了墙,直奔方才的塌陷屋子,翻了两块木头,瞧见的是一双腿,便吓破了胆跑。

黎红车戏谑“哼”一声,走到木头堆前显了模样。

“我知你是神族,有琼甲护体就死不得,既死不得,五感也清醒,你听声音,认不认得我?”少年一个抬手,那人便从木头堆里破出,平稳落在雪地上。

“你要是认得我,就卸下琼甲吧,轻些我好将你带回屋里,不认得你就别卸了,怕你死了我不好交代,我受累事小,你可提防着我些。”他看着一张脸被头裹布包的正严实,手里已经悄悄调动出了灵力。

半响,那金灿灿的琼甲还在闪着他的眼睛。

他松下一口气。将这人一把提起,依稀滴出些水来,这就融化了?还真是冻狠了。

少年两手接抱住这个人,往暖烛屋引。

直至稳稳放上床了,他才瞧见刚刚他以为湿漉漉的水,原来是血。

“你也受重伤啊,我将你头巾解了,明日里放晴了在雪地里吸收吸收天地精华。等你醒了再解琼甲,你说呢,你要是着急现在将琼甲解了我帮你疗伤。”少年将手悬空停在这人脸上。

“那我将你头巾解了。”

他一点不客气,绕两下就将这黑布除了。眼下脸的主人竟只是个未稚气未脱的少女。

“没救错人。”他暗想,这般年纪的神族有琼甲,必然是出身高贵亦或天赋异禀。马上有靠山了,还用管被哪个天界神找到?这种好事光是想,就要笑出声来的。

他突然回神,堪堪咳了一声,装起样子道:

“你是开心啦,闭个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这草屋散了,你一定要赔,当年我可是一根木头一根木头堆的,可费神……'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赶巧正插进少年的话里,没等他反应,又是一道霸道的神力,擦过少年的脸,直直伸向卧榻的少女。

“今天我家不迎客了,恁是些该死的,我管你冻死好还是被打死好。”

黎红车的脸终于阴沉下来。顺着那股神力的伊始方用火。转头瞧一眼琼甲,依旧是半点破绽没有,就不搭手同这股力量对推了。

“红车小友,多许不见,还是人族少年的气性怎的能够呢。”一位老者的声音传来,传声者内力深厚,不论距离多远都如同在周遭谈笑。

“相荀老先生,许久不见啊,你将我屋子砸了,还要清杀我身边好友,这是为何啊。”

他声音也不放强,管对面山上那个老东西听不听得见,伪善。

相荀老人停下手,同黎红车打哈哈。

“哦?好友?红车啊红车,你可真不知道你身边这个是谁?哈哈哈哈。”

“同我一样的人罢了,否则怎叫好友?”

“你身边这个,可是我同你做邻居的由来。”黎红车搓搓手上的火又灭掉,只回头看看那塌上少女,并不急着回答。

“算了,明日午时她醒你就知道了,到那时,我会亲自来讨人。”

“哦”

“反正你要的是人,我这里没人族,不是神就是仙。”

他朝窗外白了一眼,没把心声说出来。

“明日你来,记得把我这屋子一并赔了。”

这次是黎红车调动内力朝山对面喊的。

…………

这一夜的雪还是给苍山背的,山下的人族欣喜过望,知晓要过一个丰年,黎红车没怎么睡觉,只瞧着他床上那张脸发呆。

在山里待得久,他早已经没有辨别美丑的能力。

他只是对这个少女感到好奇。

他不知道这个年纪就有琼甲的神族会有什么烦恼,还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真是送来的好日子都不要。

昨夜里来客众多,面都耗坨了不好吃,他只好不学人族的活法,等这床上的人醒来将人情还了,再清闲下来去人间多玩乐。

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面前这个人能还成这个人情,这是摆在他面前,最有希望的一次机会。

“我将你放到外室扶正,不知道琼甲将你养的怎么样,要是有知觉,白日青天里就可以运通经脉了,你放心,我给你护法。”

少年发现了这琼甲有异动,想必是真有了醒的迹象,三两下将人抗到雪地里,在外圈设了两层阵法,响当当拽着步子回屋檐下的躺椅躺着。

少年闭上眼只数了三声,那声音便如期而至:

“小友,多有叨扰啊。”

“相荀老人,先赔我家。”

少年学着老人讲话的腔,特意拖的更长了些。

“我不要你用法术的,我要你一根一根的拼,这样这个屋子无论是否有术法支撑,都是存在的。”

他并不睁眼,先驳了老人没说出口的法子。

半晌,门前那个老者不做回应,他只好睁了眼睛去看。

相荀正一脸担忧的看着院子正中间数层屏障包裹起来的少女。

“红车小友,我知你在仙族官僚场面不易,这姑娘你不交出来可是神仙妖三族都要得罪的。”

“别看她了,看看昨夜被你们毁掉的房子,除了我卧房,其他三间包括厨下,仓库,赏景的草棚,你可都要赔。”

“待她愿意同我走了,这里的一切我顾些人来帮你修缮。”

“你个霸道的老东西还要她同意,昨夜不就开始抢了吗。”

“我昨夜没看清她的伤势,既然自愈这般快,我也不急着讨人了。”

“你知晓我没天没地的不怕吓破胆,你就偷偷告诉我,这小孩是谁,我好想想从我这能不能放啊。”

…………

两人相对的空气见忽见蒸汽升腾,扭曲了两人的脸。

李红车发现了,是少女往体外散发的热气。

“五十年前帝俊陨灭时命四大灵根人十大守根人翻遍神仙人妖暝五族找的女儿,窃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