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色锋芒

地底寒潭中,姜依然的双手浸在猩红的药泉里,皮肤被剧毒腐蚀得溃烂不堪。她咬紧牙关,额角的冷汗滴入池中,发出“嗤嗤”的声响。这是影月楼最残酷的训练——将身体炼成毒器,血液融入剧毒,连呼吸都能致命。

“撑不住就停下。”冷锋站在池边,独眼中透着复杂的神色,“毒入骨髓的痛,不是常人能忍的。”

姜依然抬起头,眼中没有一丝波动:“我能忍。”

冷锋沉默片刻,将一柄短刀扔在她面前:“今晚的功课,杀了地牢里的叛徒。记住,刺客不需要感情,但也不必成为无情的工具。”

地牢中,姜依然握着短刀,站在一名被铁链锁住的男子面前。那人浑身是伤,眼中却满是哀求:“求求你……我只是想回家……”

姜依然的手微微颤抖,脑海中闪过李忠临死前的模样。她闭上眼,短刀刺入男子咽喉时,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温热而粘稠。

“你犹豫了。”冷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至少,你还能感受到生命的重量。”

姜依然擦去脸上的血迹,声音冰冷:“弟子受教。”

····················

三个月后,姜依然迎来了第一次外派任务——刺杀青州粮草官赵括。

夜色如墨,她伏在官道旁的乱石堆后,耳贴地面听着远处渐近的马蹄声。赵括是顾莫萧麾下的得力干将,此次押送军粮至邙山大营,随行的还有十八名精锐亲卫。

“停!”赵括突然勒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抽动鼻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有血腥气!”

姜依然心中一凛,她明明提前处理过埋伏痕迹!来不及多想,她甩出腰间铁链缠住古树枝干,借力荡至粮车上方。火药引线燃起的刹那,十八支弩箭已破空而至!

轰隆!

三辆粮车在爆炸中化为火球,姜依然左肩被流矢贯穿,摔进荆棘丛中。赵括的刀锋随即抵住她咽喉:“说!谁派你来的?”

姜依然咳出一口血,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将军不妨看看粮草。”

赵括猛然回头,只见未引爆的粮袋中滚出黢黑的石块——这分明是偷换军粮的铁证!

“你!”赵括瞳孔骤缩,刀锋微微颤抖。

姜依然趁机甩出袖中毒针,赵括侧身躲过,却见她已欺身近前,软剑如毒蛇般缠上他的脖颈。

“顾莫萧的狗,都该死。”她低声说道,剑锋划过,鲜血喷涌而出。

赵括倒地时,眼中仍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姜依然割下他的腰牌,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篆文——“天枢七年,破楚先锋营”。

···············

半年间,北燕接连折损七员大将。

戍边参将暴毙于温泉,浑身爬满食肉水蛭;税吏死在装满铜箱的密室,钥匙插在自己眼眶;最离奇的是武威将军陈启——那位号称“顾莫萧左膀右臂”的谋士,竟被发现死于书房,头颅被割下,心口插着一枚染血的棋子。

“师姐,药熬好了。”独臂少女阿箐跪坐在炼药窟外,捧着汤药的腕骨新伤未愈。她的右臂是在一次任务中为救同伴而被斩断,如今只能在楼中做些杂活。

姜依然将孔雀胆碾成粉末,头也不回道:“你的伤还没好,不必为我费心。”

阿箐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师姐,我知道你心里苦……昨夜我送密函,听见风字堂主说…说下次要让你刺杀陈启将军!”

姜依然捣药的手倏地收紧。她记得城破那日,南楚降将被引入峡谷,正是陈启轻摇羽扇说了句:“放火箭。”

·················

腊月廿三,武威将军府张灯结彩。

姜依然扮作琉球棋师踏入花厅,腕间玉镯随着落子叮咚作响。陈启执黑子沉吟时,她忽然指向《江山弈谱》中的残局:“此局名为‘十面埋伏’,将军可知解法?”

“姑娘这手棋,倒让老夫想起顾帅破楚的战术。”陈启抚须而笑,指尖黑子叩在天元位,“看似弃子诱敌,实则…”

他话音戛然而止——玉镯暗格弹出的蛊虫正顺着他袖口攀爬!

姜依然的软剑抵住他后心:“三年前邙山峡谷的火攻计,将军可曾后悔?”

“原来是南楚余孽。”陈启忽然诡异一笑,袖中机关弩箭直射房梁,“但你可知,这书房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棺椁?”

轰!

四面铁栅轰然落下,淬毒箭雨从暗孔激射而出。姜依然旋身劈开箭矢,软剑如银蛇般游走,将毒箭一一击落。陈启趁机按下桌底机关,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的尖刺陷阱。

姜依然脚尖轻点,借力跃上横梁,手中软剑如鞭子般甩出,缠住陈启的脖颈。他七窍涌出黑血,蛊毒发作得远比预期更快!

“不可能…这蛊虫该在一刻钟后…”她割下陈启头颅时,瞥见他腰间玉佩刻着熟悉的纹样——那竟是影月楼传递密令的暗徽!

······················

影月楼正殿,烛火摇曳。

姜依然单膝跪地,将陈启的头颅呈上:“楼主,任务已完成。”

楼主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可有异常?”

姜依然犹豫片刻,低声道:“陈启腰间有一枚玉佩,刻着影月楼的暗徽……”

话音未落,风字堂主突然闪身而至,铁钳般的手掌掐住她的脖颈:“不该问的别问!”

姜依然呼吸困难,却倔强地抬起头:“弟子只是……想为楼主分忧……”

“够了。”楼主抬手示意堂主退下,转身凝视着姜依然,“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缓步走近,将一枚明黄帛书扔在她面前:“三日后,顾莫萧会赴皇陵祭拜贤妃。你将此物‘遗落’在他车驾旁。”

姜依然展开帛书,赫然是伪造的调兵手谕——没有虎符印鉴的圣旨,正是构陷谋反的铁证!

“楼主是要他身败名裂。”她舔去唇边血渍,“但陈启玉佩上的影月楼暗纹…”

楼主紧盯她的双眼:“记住,活着的棋子才有资格提问。”

··················

暴雨倾盆,姜依然伏在皇陵古柏上。顾莫萧素衣散发跪在碑前,纸钱灰烬中隐约可见“苏氏婉蓉”字样——这绝非北燕皇族应有的规制!

“看了这么久,不妨共饮一杯?”

清冷嗓音响起时,姜依然的软剑已出鞘。顾莫萧却以剑鞘格挡,火星照亮他眉间一道旧疤:“姑娘身上苦杏仁味,可是中了影月楼的黄泉引?”

剑光如银蛇缠斗,她招招直取要害,他却只守不攻。直到禁军火把逼近,顾莫萧突然挑飞她面纱,瞳孔猛地收缩:“你的眼睛…”

姜依然趁机洒出毒雾,纵身跃上宫墙。暴雨中传来他似叹似笑的声音:“告诉楼主,这局棋我看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