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篱踩着最后一声打卡铃冲进科室时,发丝还沾着路上飘来的梧桐絮。宿醉像块浸水的海绵压在她太阳穴上,消毒水味混着晨会交班的嘈杂声涌来,让她险些把咖啡泼在白大褂前襟。
拔针事故来得毫无预兆。针灸室弥漫着艾草灼烧的焦香,二十五根银针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江篱数到第二十四根时,窗外忽然炸响救护车的鸣笛。她下意识回头,指腹残留的针尾触感转瞬即逝。
“25床少拔一根针。“护士长把治疗盘搁在办公桌上,不锈钢与玻璃碰撞的脆响让所有人抬头。
“学生就是毛手毛脚。“带教老师扯下橡胶手套的声音像在撕日历,“下次还是我自己来。“这话比银针更精准地刺进江篱的神经末梢。
她深感事情的严重性,低着头诚恳的跟老师们道歉:“老师,对不起,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老师们看她态度端正,也没有再为难她,但是一千字的检讨还是不可避免。江篱十分沮丧的走出科室,一抬头就看到谢筠站在电梯前。
“该不会他全部都听到了吧,好尴尬呀。”
然后江篱故作轻松的跟他打招呼:“这么巧呢,爷爷好点了吗?。”
谢筠双手插着兜:“挺好的,各项指标都挺稳定的,还有不巧,其实我在等你。”
江篱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等我?”
谢筠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想去吃火锅,但是一个人吃不完,而且有点孤单,在医院我也只认识你呢,就想说过来碰碰运气,能不能请你一起去吃火锅。”
江篱点点头:“一个人去吃火锅,确实有点孤单,刚好我也想吃点香香辣辣的,那就一起吧。”
刚好碰到电梯下班高峰,两人被挤到最后的角落,谢筠一直用手抵着不断被推挤的行李箱,用身体给她隔出了一个安全的空间。
江篱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这是被保护了?”
谢筠今天不工作,开的是一辆白色的大G,他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皮衣,下半身穿了一条黑色工装裤,整个人显得干净又清爽,就像校园里的清爽男大。
因为刚刚的针灸事故,江篱的兴致不太高,谢筠的话更少,车里一阵静默。江篱莫名其妙的有着社交责任,尽管自己不是那么开心,但想着车里氛围可以好一些,便开口:“今天这么帅呢,妥妥的青春男大。”
谢筠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因为要跟女大出门嘛,要收拾得年轻一点。”
江篱故意损他:“谢总本来就年轻呀,也就比我大个五六七八岁。”
谢筠无奈笑笑:“也没有这么老啦,也就大个五岁。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这个怎么也得是1.75个金砖。”
江篱被他逗得眼角都有了泪水:“笑死了,1.75个金砖,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总裁就是严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不一会儿就到了。
谢筠把车停在外面,跟她解释道;“这家火锅店开在巷子里面,里面很窄,不好开车进去,大概走十分钟就到了。”
“哇,到底是什么神仙火锅让我们谢总跑那么远来吃,期待值拉到顶了。”江篱用手比划到头顶。谢筠宠溺的笑笑没说话。
小巷里烟火气十足,刚好到饭点时间,很多家小店都坐满了叔叔,嬢嬢。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随处都能听见吆喝声。
他们穿行在晾满腊肠的竹竿阵中,他总在转角处放缓半步,皮衣擦过她手背时带起细小的静电
火锅店在小巷的尽头,霓虹灯牌在暮色里晕染开一片暖黄,谢筠的影子笼住她时,江篱闻到他袖口沾染的沉香味与医院走廊的来苏水微妙重叠。
还没走到火锅店,老远就闻到了辛香的牛油汤底味。“凭我多年吃火锅的经验,它一定很好吃。”江篱两眼放光。
谢筠被她可爱到,不自觉的摸了摸她的头说;“你的直觉非常正确”。突如其来的接触,两人都愣了一下。江篱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谢筠看着她的背影偷笑。
刚进店,就有一位长像富态,笑容可掬的中年大叔迎了上来:“馒头,好久没见你来啦,哟,女朋友长得好乖哦,第一次见你单独带女娃来咯。”说完大叔朝着江篱挤眉弄眼。
江篱噗的笑出了声:“你的小名叫馒头呀,这么可爱,跟你也太不符合了吧。”她完全忽略了后面的话,只听到了馒头两个字。
谢筠尴尬的挠了挠头:“钟叔,你给我留的位置在哪里呢,再晚十秒我就饿晕在这咯。”
钟叔忙领他们到角落里的位置,他知道谢筠喜欢清静。钟叔笑呵呵地看着江篱:“妹儿,想吃点什么,你扫桌上的码就行了。”
“好的,谢谢钟叔,您先忙吧,不用特意招待我们的。”江篱笑着回应。
“那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记得叫我,你们慢慢吃。”钟叔转头去照顾其他顾客。
“你怎么跟这家火锅店的老板这么熟呢?”江篱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外婆家在这附近,小时候我在这住过一段时间,我外婆也是重庆人,偶尔不想做饭就带我来这吃,后来外婆去世,偶尔我也会来这吃,就好像她还在一样。”谢筠放下手机看向她。
“之前我看过一本书,它说味蕾是有记忆的,而食物是爱的载体。外婆她在用另一种方式陪伴你呢,就好像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芳姨小吃的红油抄手,每次我回去,我外公总会带我去吃,从此,无论去哪,只要吃到红油抄手,我都会想起我外公。”江篱用手撑着脸笑着说。
谢筠顺着她的逻辑:“哦,那你以后吃火锅会不会也想起我呀。”
江篱木然的摇摇头:“不会,要多请很多顿才能加深记忆,这样我才能下意识想起你。”
谢筠点点头:“明白了。”
江篱噗的笑出了声:“我开玩笑的啦!”
这时,服务员来给他们上茶水和碗筷,谢筠解开外面的塑料袋,将碗筷烫好递给她。
江篱接过:“谢谢你,那你为什么叫馒头啊?”
“因为我家里人听说小名越接地气,就越好养活所以就叫馒头了。”谢筠不自然的摸了摸耳朵。
江篱看着他局促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原来是这样,还以为是因为你喜欢吃馒头。”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谢筠全程帮江篱唰菜,刚开始她还会说谢谢,后面直接放弃了,心安理得吃了起来。江篱连连说了好几次好吃好吃,两人吃了快三人的量。
“不行了,实在吃不下了,虽然我还想吃。”江篱斜靠着椅子抚摸着肚子。
吃饱后的谢筠多了些烟火气;“没关系,下次你想来提前跟我说,我叫钟叔给你留位子。”
江篱刚想要付账,发现单已经买好了:“下次我请你吧,不要提前付账哦。”
“有人请客,我开心还来不及,必须给你机会。”谢筠笑着说。
江篱吃饱后,整个人懒懒的,就像小猫:“带我逛逛这边吧,吃太撑了,想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