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杭州城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之中,胡明淑天还不亮就拉着柳诚往灵隐寺赶,生怕去晚了没有了腊八粥。
这座古刹的腊八施粥传统,早在北宋年间就已经存在。
当时在杭州做父母官的苏轼苏大学士就曾在此和柳诚胡明淑一样喝过腊八粥,还留下一首诗。
“高堂会食罗千夫,撞钟击鼓喧朝哺。”
柳诚在脑海中回想着东坡先生写下的这句诗,望着眼前热闹的场景,不禁感叹东坡先生不愧是大家,寥寥两句就描绘的活灵活现。
现在的灵隐寺仿佛挤下了半个杭州城的人,无数人挤在这里,等待着僧人舀出那一碗代表着好运的腊八粥。
柳诚和胡明淑就挤在人群之中,赵大勇和胡守仁则是跟在他们身边一左一右为他们挡出一片空间。
“柳哥哥,你快看,粥棚已经支起来了!”
胡明淑踮着脚尖向前探身,兴奋地拉着柳诚的衣袖指着前方让他快看。
柳诚果然闻见了空气中腊八粥若隐若现的甜香,看着身旁兴致很高的胡明淑,只好陪着她继续挤在人群之中。
柳诚原本一开始是想着向灵隐寺的高僧表露胡明淑的身份,让其给安排一间僧房,不至于让她挤在人群之中。
可胡明淑却不想那么做,说那样得来的腊八粥不够正宗,只有亲自排队喝到的腊八粥才能带来一整年的好运。
柳诚听着她的说法,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说法。
正在几人挤在人群之中,柳诚突然透过人缝,看见沈家大少爷沈宝玉的身影,他身边还是跟着的还是上次那个柳诚试探出来的倭人女子。
本来沈家遭遇巨变,沈宝玉作为沈家大少爷,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与自己关系颇好的二叔,还有那个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也曾听闻过的姑姑。
突然之间,两人就已经因为涉嫌通倭的罪名被关在了杭州府大牢内,等待着刑部最后批复的到来,就要被斩首示众。
在他看来,要不是二叔和姑姑早就已经分家出去,加上自家是皇商,所以才没被受牵连。
但沈宝玉他自己直接就被他的父亲沈鸿德给禁足在了家中,不允许他在外边惹事生分。
沈宝玉虽然有些不负,但还是不敢违抗他父亲的命令,老老实实在家呆了一个月。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家里已经憋了一个月的沈宝玉终于忍不住了,也没和沈鸿德讲,就带着人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这不正巧又被柳诚给撞见了。
柳诚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本来按照胡宗宪的意思,柳诚已经是暂时放弃追查沈家之事。
这一个月内他一直跟着徐渭学习,第一次出来就又遇见了这沈宝玉和那倭人女子。
柳池他朝着一旁的赵大勇和胡守仁两人示意了一下,两人立马就明白了柳诚的意思,悄无声息地混在人群中跟了上去。
胡明淑也没注意到两人的消失,只是在掰着手指算还要多久才能轮到自己几人喝上腊八粥。
柳诚看着她掰着手指算不明白的样子,不禁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胡明淑有些恼怒地晃晃脑袋,像只生气的小猫。
柳诚的动作让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算到了哪里,这下又得重新算了。
不过柳哥哥摸了我的头哎,胡明淑美滋滋地在心中想到。
而在另一边,赵大勇和胡守仁跟着沈宝玉和那个倭人女子一路向寺内走去。
赵大勇捅了捅胡守仁:
“你说他们这是要干嘛?”
胡守仁之前家境比赵大勇好上不少,也是去过不少寺庙,他看着沈宝玉几人的动作,猜测道:
“他们应该是要去大雄宝殿上香吧。”
赵大勇挠挠自己的头,奇怪地问道:
“啥,老胡你说啥,这寺里还有熊啊?”
听到赵大勇的问题,胡守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上,他抓住赵大勇的手臂,幽幽说道:
“你别问了,跟上就是。”
赵大勇又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问错了,嘴里嘟囔着你刚刚不是说什么大熊宝殿嘛。
胡守仁不听他的嘟囔,只是拉着赵大勇一路跟着沈宝玉几人来到了正殿之上。
见到他们都在佛前烧香叩拜,胡守仁和赵大勇也学着其他香客有模有样地上着香。
岛津和子在手里捏着线香扣首之时,无意间回头望了一眼后面。
这一眼她就把胡守仁给认了出来,这个人是上次跟在那俊秀小郎君身边的。
那一次有人用倭语喊了一声救命,自己下意识就要回头,幸好自己忍住了没有回头没有暴露。
但她不知道的是,柳诚早就观察到了她那时候的那一刻惊诧,认定了她是一个倭人。
她还只当是碰巧又遇见这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家主派她来看住沈家,自己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上次那声救命应该是在试探沈家大少爷身边是否存在着倭寇,当天晚上她回去以后,还仔细思考了一晚上,自己有没有露出过破绽。
后来她才知道了那人原来是在针对沈家家主的弟弟沈鸿信。
这沈鸿信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与汪直毛海峰合作,自己竟毫无察觉。
听说要不是是胡宗宪手下的一个小军官将其挖了出来。
不然真等着沈鸿信的计划完成,给沈家家主泼上了脏水,那自己家主与沈家的合作也必定会被挖出来。
想到这里,岛津和子不禁觉得真的是佛祖保佑,又虔诚地拜了几拜。
赵大勇不知道岛津和子的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他拿胳膊捣了两下一旁的胡守仁,小声地说道:
“这倭国的娘们还信佛啊?”
胡守仁没理睬赵大勇的插诨打趣,只是注意到了一件事。
“赵兄,你看,那沈宝玉早就拜完了,却站在一边等着你女子拜完。”
赵大勇有些没明白胡守仁的话,胡守仁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到这沈家大少爷的时候了吗?他是多么嚣张跋扈你又不是没见到,居然能耐下性子等一个侍女,看来这个倭人女子并不是简单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