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初恋

藏青色的苏格兰纹短裙，长度刚到膝盖。

纤细的、有肉的；白皙的、黝黑的腿，从裙摆里探出来。

十七八岁的少女们，列队而坐，在依然寒冷的早春时节里大方露出年轻娇嫩的肌肤。

穿西式校服的少年们，目光四下张望。

舞台右侧，是穿西装的男教师，套裙的女教师；另一侧是或穿西服或是和服的家长。

现场一片嘈杂。

打过蜡的礼堂地板，光滑得像一面镜子。

舞台上的幕布上，写着“毕业典礼”的字样，现场随处可见鲜花装饰。

台上有人在说话。

但底下的学生，却没人在听。

直到……

“接下来有请毕业生代表，花城明日香上台致辞。”

司仪的报幕声，让乱成一团的礼堂瞬间归于寂静，前一秒还吵吵闹闹的学生，全都把目光聚焦到了从毕业生群体中站起来的少女身上。

她姿容秀丽，体态端正。

学生制服整洁，带着抹一丝不苟的纯洁。

百褶裙的裙摆轻贴着大腿，修长匀称的双腿裹着黑色过膝袜，裙摆与袜筒之间露出一抹充满青春气息的绝对领域。

长发柔顺漆黑，像是被墨水浸染过。

迎着全校师生的目光，少女笔直挺拔地走上台，明亮双眸里闪烁着而严肃认真的眸光。

自信，美丽，气质迷人！

“大家好，我是毕业生代表，花城明日香。”

婉转柔和的甜美嗓音，通过扩音器传到每个人耳中，令人感受到了春风拂面般的惬意。

“时值三月，草长莺飞，东京湾上空吹来了暖风……”

她在发言的时候，底下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老师还是家长，都保持着专注和安静。

由此可见，这绝对是一位明星学员。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花城明日香，外务大臣的独生女。

还小的时候，随父亲在美国和中国居住过。

高中在日本读的，并在今年以超优异的成绩考入东大文科一类的法学部。

课余时间里，学过骑术、剑道、茶道、花道；

兴趣是欣赏歌剧、制作甜点，精通六种语言，是不折不扣的国际派才媛。

虽然才十八岁，眉眼间都还有些稚嫩，但不管做任何事都已经显得自信十足，面对政界和商界要员们能不卑不亢，独自带队做事更是充满了领导力。

在花城明日香面前，那些说是千金小姐的女学生们，总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松平清水就很纳闷，这样完美的女人，原主是怎么敢和人家表白的？

想吃天鹅肉就算了，你还想吃最美的那只天鹅，真够异想天开的。

回想起那场表白，还真够羞耻的。

花城明日香家教很好，热情大方，面对弱者抱有同情心和善意。

原主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性格孤僻，没人愿意和他交流，坐在隔壁的花城明日香是唯一会主动和他打招呼问好，节假日会给他送上一句祝福，看到有人嘲笑他会出面化解的人。

在原主那昏暗无光的世界里，她是为数不多的光。

这么一想，忍不住表白倒也算情有可原。

花城明日香是超级美少女，家境好，成绩优秀，品性更是完美，是多少男生的白月光啊。

换哪个男生被她这么善待，内心能不想入非非？

面对原主的表白，花城明日香的应对，非常恰当得体。

先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点惊诧，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了微微羞涩的红晕，眼睛有些不自然地撇向一边，用清纯甜美的嗓音回应道：

“谢、谢谢你……不过，我父亲不让我在大学前恋爱，所以很抱歉。但，如，如果你能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的话……”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明。

也算是给对方留下了一线希望。

但是嘛，人家考的是东大，你有本事你就考过去跟人家同一所学校再问人家后面的话咯。

回忆着脑海里这段表白经历，看着台上那个近乎完美的少女，松平清水心里异常感慨：名门千金就是名门千金，这女人不简单啊。花城明日香，Hanashiro，Asuka，好名字……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台上的花城明日香，视线忽然落到了他身上。

那双黑曜石般闪亮的双眸，不经意间和他的视线相会，交融，继而互相掠过……她讲话的声音却略微停顿，然后无事发生那样把视线转向正前方，美丽小巧的樱唇里重新吐出流畅的演讲词。

这一瞬的视线交融，她那明亮的黑眸里没有丝毫不自然。

既不扭捏，也不敷衍。

落落大方，且始终充满自信。

“毕业，是结束，也是开始。愿我们扬帆起航，迎接未来的挑战……”

演讲完毕，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花城明日香微微鞠躬，行礼后退下台来，迈开脚步往松平清水这边走来。

“诶？”

松平清水愣了愣。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会错意了，还左右看了看身边有什么人是她的目标。

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他的身上，迈着优雅的步伐，穿过学生群体走着直线朝他走来。

如果是原主，大概就又要在心里狂呼“他喜欢我”了。

不过，现在的松平清水，没那么爱异想天开。

他回忆着脑海里的花城明日香，分析判断她那种骨子里的善良性格，再想到原主是在高考前一个月和人家表白的，那么由此可以推断，人家说不定是认为他高考失利有她拒绝表白的因素在内，所以是要过来说声抱歉一类的吧……

啧，搞那么情长干什么……

松平清水不讨厌这种单纯善良的人，但会觉得麻烦，毕竟他只想从她身上搞点钱。

刚从学生队伍里逃出来，就被抓住了。

“诶，松平同学，你去哪？”班主任雪野百合子，横跨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我肚子痛，去厕所。”松平清水熟练地使用屎遁术，绕开班主任往礼堂外走去。

雪野百合子本来是没怀疑，但他一绕开，她就看到了在他后面跟过来的花城明日香。

略一思考，女教师恍然大悟。

“松平同学，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躲花城同学？”雪野百合子转身跟上。

“没有的事，你别想太多。”松平清水回忆着音乐教室的位置，准备去干点事。

“你呀，就这点不行。遇到事情就只知道逃避！”

雪野百合子跟着他，用一种看穿了他的语气说道：“表白失败了又怎样？做不成情侣就不是同学了吗？表白失败，也是青春的一部分。你这么逃避，把自己的青春当什么了？”

“青春啊？”

松平清水略一思索，脚步不停，边走边回答道：“青春是一场谎言、一种罪恶！”

“？”

女教师的头顶上缓缓升起问号。

“歌颂青春者，往往都是自欺欺人的！实际的青春，充满了谎言、欺诈，罪恶……”

“停！”

雪野百合子打断他的吟唱施法，眼神凶狠：“你是不是打心底里觉得，自己配不上花城同学？所以连站在她面前的勇气都没了？”

她算是个天花板级别的美人教师，但一直单身。

原因是有点凶。

比如此时此刻，看着学生的视线就非常锐利，胆小点的学生根本就不敢直视她。

以前的松平清水，就不敢直视她的威压。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松平清水，强得可怕。

迎着女教师充满威严的目光，他不但敢直视，甚至还敢反问：“老师，你觉得我配得上她不？”

“呃……”

雪野百合子略一琢磨。

虽有些迟疑，但为人师表，还是只能诚实地回答：“配不上……”

“那不就得了。”松平清水白了她一眼，“我也就只配得上你这种凶巴巴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她啊，会自卑不是很……”

话没说完，他的眼角抽了抽。

一阵香风快速靠近。

糟糕，是偷袭！

一记直拳毫无预警地挥过来，漂亮地掠过松平清水的脸颊。

恐吓了他一下后，雪野百合子晃着白皙的小拳拳，眼神非常严肃：“不许用这种话调戏和嘲讽老师，不然下一拳就不是开玩笑的啰。”

“十分对不起。”

松平清水迅速滑跪道歉。

这女老师人心不坏，对他也没恶意，相反一直都很关心他。

由于对她的观感不错，所以和她说话时就显得比较随意了，两人之间的交流模式不像师生，反倒像是两个有点熟的朋友。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变了？”雪野百合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神逐渐变得疑惑，“样貌好像变帅了点，气质也好了许多啊。还有性格变得更夸张，都敢调戏我了。”

她身为班主任，对这个学生的情况自然了解。

父母双亡，在家族里没什么地位，自身性格又不够坚强，平时又怂又敏感。

对他，她做到了一个老师能做的一切。

虽然收效甚微，但她也能拍着胸脯，说一句问心无愧了。

现在猛然察觉到这学生的精神面貌，似乎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雪野百合子欣慰不已，连连夸奖道：“不错不错，虽然调戏老师这种行为不提倡，但也勇气可嘉……”

“谢谢夸奖。”松平清水客气地回应，借着商业互夸，“老师也变了好多，比刚认识的时候漂亮了，身材也好了，气质更是了不得了。以前就凶，现在那更是……投降，我闭嘴！”

又一记直拳掠过他鼻尖。

“你这家伙成心气我是吧？”雪野百合子鼓着脸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这小白眼，有点风情万种的感觉。

很奈斯啊。

学校里女老师很多，但她就是最特别的那位。

清新雅致的瓜子脸，双眸清澈。

肌肤如牛奶般白皙娇嫩，还有着一头慵懒散落在背后的华丽黑发。

身材高挑匀称，明明腰身和肩膀都很纤细，但却有着异常丰满的上围。

所谓的“细枝结硕果”，说的就是她这种身材。

长得漂亮身材好就算了，她还每天都是制服黑丝高跟鞋，使得臀部线条更加圆滚挺翘。

要说什么美中不足，大概就是性格有些暴力吧，据说有过把不识趣的追求者踹断肋骨的壮举。

想起这事，松平清水默默放慢了脚步。

他比较喜欢那种柔柔弱弱好欺负的人妻，暴力女教师可不是他的性癖。

“你以前一直是这种性格，说不定和花城同学就不会拒绝你了。不过也没关系，老师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或许对你有帮助也不一定呢……”

为了进一步鼓励这个学生，雪野百合子忽然靠过来，低声和他说道：“花城同学喜欢幽默，帅气，有才华的男生。具体到才华上，可以是文采，也可以是音乐领域的才华……”

“她喜欢音乐？”

松平清水挑了挑眉，心想这不巧了么。

“她很喜欢音乐，高中三年不都是在吹奏部的主力。可惜她的家庭注定了她以后只能从政，不然我都怀疑她想出道当歌手。你如果真想打动她，或许可以试着往音乐方向发展咯……”

听到这话，松平清水脚步一顿。

花城明日香是个人美心善的小富婆，他本来就打算道德绑架她，从她身上弄点钱来买电脑……

现在她还喜欢音乐？

这不更好了么！

“松平同学你去哪？不回去和花城同学谈谈吗？”

“去音乐教室！拿把吉他，然后去广播部！”

“咦？不是，你来真的啊……”

※

眼看着松平同学和雪野老师走了出去，花城明日香追出礼堂门口时，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干嘛跑那么快嘛……”

少女嘟了嘟嘴，有些不满。

她本想找松平清水，和他说一些事。

现在这个时间点，虽然公立艺术大学的校考都结束了，不过还是有几家私立艺术大学还在招生的。

如果松平清水愿意去试一试，她可以从中帮上一点忙。

虽然她不喜欢对方，但也希望他能有个好前途。

……毕竟在内心里，她以为松平清水校考失利有她的一点责任，就算能想清楚真的不怪自己，可善良的内心还是自动帮她要了一点锅过来背。

现在好了，他看到自己走过来，不上前迎接就算了，还一副见鬼了的避之不及的样子。

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花城明日香又委屈又不满，决定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离开礼堂后，她没再回去，而是一个人慢悠悠地在校园里闲逛。

时间是上午十点多，阳光明晃晃照射下来。

鲜嫩树叶的间隙，浮光掠影。

过了今天，自己就不再属于这里了……

走在树荫下，花城明日香看着这熟悉的校园，回忆着过去三年里的点点滴滴。

处处都是离别的氛围，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以后不管再回来多少次，她都不是这里的学生了，再也没法亲自用上低音号吹出优美的音色……

到了大学后，她不会再有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了，这一次离开，或许将是和音乐的永别。

“唉……”

少女微微扬起脖颈，望向樱花装点的粉蓝色天空。

春风拂面而过，少女沿着面颊垂下的黑发，与春色融为一体……

“喂喂喂，花城同学在吗？”

忽如其来的广播声，打破了少女这迷人而又惆怅的意境。

“花城同学在吗？”

“？”

花城明日香疑惑地看向广播室。

这声音，不是松平清水的么，他要干什么？

刚才找你，你不理我。

现在我不想理你了，你回头找我，已经晚了……少女有些傲娇地想道。

“正值离别之际，我专门为花城同学创作了一首歌，趁着还有机会，这就唱给你听……”

歌？

你创作的歌？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歌是那么容易创作的呀……

花城明日香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的。

可当悠扬的吉他演奏声，伴随着少年富有磁性的歌声通过喇叭传播出来时，她眼神逐渐发亮，心跳和呼吸都慢慢急促了……

“绿色的五月雨，染出无限悲伤，寂寞一人的下午……”

“爱着，孤独着……”

“温暖自己的，是传达不到的思念……”

“一句喜欢也说不出口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