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环境中,潮湿的空气夹杂着腐朽的味道,这便是钦天监下属机关玄察司的牢房,专门关押魑魅魍魉之处。
凌轩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肩膀和右掌的鲜血早已凝固。
一束冷冽的光从牢门外射入,刺破了这片沉寂的黑暗。
凌轩眯起眼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白玄霄。
那位自称掌灯人的黑袍少年扶剑走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穿黑色劲装的人,皆手持火把,面容肃杀。
凌轩听到他们一行人中,有人低声抱怨。
“白大人,为什么将这小子抓回来?这人直接丢给官府,或者索性杀了便是。”
另一人附和道:“依我看,这小子不过是个普通庖厨,何必浪费咱们的时间?”
“住口!”白玄霄转身厉呵,“你们当玄察司是什么地方?还是说,你们对本官的所作所为有何不满?”
那几名黑衣侍卫被白玄霄呵斥后,顿时噤若寒蝉。
其中一人还想辩解什么,却被同伴拽住了衣袖。
“现在,给我出去,”白玄霄冷冷地抬手一指牢门,“明日卯时之前,我要看到你们的悔过书。”
“是,大人。”侍卫们无人敢反驳,只得低头抱拳怯怯退下。
待脚步声渐远,牢房内重新归于寂静。
白玄霄站在铁栅栏外,指尖轻轻敲击着剑柄。
他侧耳听着那些侍卫远去的低语,唇角不免勾起讥诮:“比邪祟更厉害的,往往是人心,这些人无一不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精锐,如今却都成了这副模样。”
“该正式认识一下了,”语罢,他锐利的目光对上了凌轩,“我叫白玄霄,钦天监掌灯人之一,专职巡察各处钦天监下属机关与处理邪祟异动。”
凌轩扶着墙壁缓缓起身,肩膀的伤口因动作牵扯而隐隐作痛。
他勉强抱拳行礼:“在下凌轩,不过一介庖厨罢了。”
“普通的庖厨可没有机会沾染龙气,”白玄霄走近两步,“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在下句句属实,”凌轩低垂着眼帘,语气诚恳,“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些怪事,不幸碰到了皇族器皿,这才……”
“那你口中的皇族器皿在哪?”白玄霄打断他,侧头问道。
“非在下所有,已不知去向。”
凌轩说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白玄霄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抬手一挥,牢门上的铁锁“咔嗒”一声弹开。
他迈步走进牢房,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剑锋在昏暗的环境下泛着寒芒。
“凌轩,你知道你的谎言有多拙劣吗?你知道欺骗钦天监的下场吗?”
“大人您信也好,不信也罢,不过想来大人您并不关心此事。”
眼前这人如此三番四次的威胁自己,凌轩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大人您要的,恐怕不是我这条命吧?”
白玄霄眯起眼睛。
凌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瞥了眼那柄近在咫尺的剑,转而也直直的看着他。
牢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不知来源的滴水声回荡在空气中。
忽然,白玄霄收剑入鞘。
“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瞒你,”一抹笑意从他嘴角浮现,“你们这种人确实稀有,寻常人等要么没机会接触皇族器皿,要么僭越后直接暴毙当场。”
他倏然逼近,几乎与凌轩鼻尖相抵:“可你呢?为何偏偏全身而退,还染上一丝龙气?”
“在下也不清楚。”
凌轩下意识的想要后退,却发现后背已经紧贴冰冷的石墙。
“没关系,此事倒不重要,”白玄霄也退后半步,“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许是你碰触的器皿与你有缘,按律,你本该被打入地牢,剥皮抽骨直到剔除那缕龙气,但现在,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他忽然不再言语,凌轩明白,这是在等自己的回复,可是自己有的选吗?
凌轩只得拱手:“悉听尊便。”
白玄霄凌空一划,从他指尖溢散出皎洁光辉,光辉飘荡,竟汇聚成了大虞三十六郡的地图。
他伸手点在东晦郡上,那里毗邻东海,距离凌轩现在所在的淮扬郡不过一郡之遥。
“这是我此行的目的地,”白玄霄收回了手,“在东海之滨郯城的‘望月楼’里,常有食客无故失踪,当地官府查了半月,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着。”
凌轩也看向那里:“我能做什么?”
“我要你以流落厨子的身份混进去,”白玄霄转身时官袍翻涌,“你既身负龙气,只需近身接触,便能令妖魔现形。”
近身接触?
凌轩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容易,他突然福至心灵:“莫非是要我,给可疑之人来上一拳?”
“正是!”白玄霄在牢门口顿步,“若用常规鉴妖术,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至于那些巡夜使……”
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很鄙弃的事情,不由得嗤笑一声:“让他们正面厮杀尚可,这种精细活反倒容易出岔子。”
凌轩本想问就不怕自己搞砸,但忽然转念想到自己的身份,顿时了然,自己这等“罪人”,死了便是死了。
“我知道了,”凌轩的手搭上胸口的凝气玉,本来还想等事情无可挽回便借镇北侯的颜面最后一搏,现在看来事情从一开始就不是死路一条,“只是事成之后,我会被剥皮抽骨吗?”
白玄霄突然转身,凌轩见他眉头皱得很紧,他好像一直都是这般忧虑的模样:“你在胡说什么?你既然为我大虞做事,便是大虞真龙的爪牙。”
“一缕龙气算什么,真龙的权柄,从来不止于此,”凌轩表面答应,心里却是明白,这是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给自己糖呢,好让自己死心塌地。
自己真是上了条不得了的贼船!
“具体事宜还需从长计议,”白玄霄甩袖推开牢门,“这期间你可在此处自由走动,但若敢触碰任何利器法器,有一丝一毫不轨之心。”
白玄霄踏步而出,留下一扇打开的牢门:“我们现在是盟友关系,话我不想说的太难听。”
凌轩应了一声,也跟着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