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的本能与求知的好奇在他心头撕扯。
前者催促他继续奔逃,后者却怂恿他推开那扇门,窥见其中秘密。
“威廉?“李昂低声唤道,声音在烟雾中格外嘶哑。
没有回应。
只有烈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依稀还能听到那怪物在火中扭曲的声响。
时间紧迫,他别无选择。
咬紧牙关,李昂推开了藏书室的门。
威廉就在那里,坐在那把木椅上。
他的姿势看起来有些奇怪,头部前倾,仿佛还在写信一样。
旁边的书桌上,那支笔和被打翻的墨水瓶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切看起来如此平常。
随着李昂走近,威廉的结局在他眼中逐渐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混杂着硝烟和血腥。
那不是阅读的姿势。
那是死亡的姿态。
威廉的下颌已经不复存在,整个喉部被子弹炸成一团模糊的血肉。
鲜血已经流干,在他身下凝结成黑褐色的大片污渍。
他的左手还松松地挂着那把枪,垂在身侧。
李昂没有尖叫,也没有呕吐,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感到一阵奇异的冷静——或许是恐惧已经超出了极限,反而归于平静。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位置,他是故意的。
故意破坏伤疤,让敌人无法完全模仿。
他不知道威廉做了怎样的搏斗和牺牲,也不知道他探查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威廉已经用行动指导了他接下来的方向。
那个“爵士”和“管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许真正的爵士和管家早已不知所踪,也许已经死了。
又或许那怪物就是真正的爵士,接受了那诡异的力量。但现在这一切暂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从始至终都是猎物,可能从收到那封信开始,就已经进入陷阱中了。
这是您的选择吗……
那我也该如此。
李昂猛地举起手枪,将冰冷的枪管抵上自己的太阳穴。
“原谅我。”他低声祈祷,手指扣在扳机上。
让这一切结束吧。
“无损于公义,不伤害自己,那余下就得为雇主服务。”威廉曾这样告诉他。
如果威廉选择自我了结,那么是因为——这是他所能选择的最后一条“公义“之路?
是因为继续活着将不得不遵从那邪恶的意志?
就在这时,一声异响从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异响陡然从他身后燃烧的走廊中传来!
那声音不像是火焰燃烧,更像是某种沉重的、由甲壳构成的肢体在石质地面上快速爬行时发出的摩擦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频率,正急速逼近!
李昂本能地回头张望,却只看见模糊的影子在烟雾中闪过。
他没有再犹豫,立刻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狭小的房间里震耳欲聋。
然而,在扣动扳机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幽蓝色的闪光从黑暗中射出,精准地击中李昂手中的武器。
手枪被击飞,子弹也因此偏离了预定的轨迹,没有射入他的头颅,而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侧后方的墙壁上,崩下一小块石屑。
李昂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
他的思维反而变得更加清晰。
李昂的大脑瞬间明白了一件事:敌人一定需要他活着。
否则,这怪物完全可以让他开枪自杀,或者直接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需要我活着?
我或者威廉,活着才对他有利——所以才会如此?所以威廉实际上是阻止了它?
李昂过去的几天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那位爵士对他异常的关注,总是盯着他的眼睛看,那种贪婪的目光,那种审视的态度,还有那种不自然的热情。
……“啊,真是博学!从来没有人能比您更了解我们王国的荣光!为可敬的智慧干杯!”
“啊……智慧,多么天才的手段……您看到了吗?……”
智慧……他,或者说它,总是在说着智慧……它需要我的脑子?某种形式的……献祭?研究?还是……夺取?
不等他思考出答案,李昂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向最近的墙角冲去,试图撞击自己的头部。
如果枪不能用,那就用墙壁。
只要足够用力,同样能结束一切。
跑,他用力蹬地,朝着墙角纵身一跃——
但他只感到腰间一紧。
那怪物的一只长臂紧紧缠住了他的腰,将他提离地面。
李昂疯狂地挣扎、扭动、踢打着空气,试图挣脱这的束缚。
他的手指抠抓着那冰冷的甲壳,却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缓缓地,他被转了个身,面对着捕获他的存在。
那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仿佛从幽深海底爬出的怪物。
它的外表覆盖着看似金属的幽蓝色甲壳,但那表面又会不规则地蠕动,仿佛有无数微小的鳞片在扇动。
它的形态好像蜘蛛,尾部又像是巨蛇,拥有六条节肢,每条节肢末端都是锋利如刀的附肢。
一条长而粗壮的尾部从它身后延伸,尾端分叉如鞭,正是刚才击落李昂手枪的武器。
最奇异是它的头部,或者说,它所拥有的东西中最接近头部的部分。
那里没有嘴,没有鼻,只有三只眼睛,排列成一个倒三角形,缓慢眨动着,闪烁着同样幽蓝的光芒。
那光芒没有一丝热度,让李昂感到一种刺骨的冰冷。
它是那么怪异,又是那么的……美?
李昂惊异地发现,他很难对着东西升起什么厌恶感,它的每一个结构,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异样的和谐与力量。
那生物转身,轻易破开窗口的厚重石墙,带着李昂向城堡上方移动。
它似乎对即将吞没整座城堡的大火毫不在意。
随着那生物的移动,李昂发现天空中笼罩着一层怪异的蓝光。
现在这个时间,天色本该黑暗的,现在却亮堂堂,满天蓝光,月和星都消失不见。
那蓝光照耀下,整个镇子显得格外安静,所有的灯火似乎都已熄灭,安静……甚至诡异。
李昂没有时间关注镇民的死活了,甚至没有时间去哀悼威廉。
那最后的时刻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