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于清晨时分送达了霍克侦探事务所，邮差的铃声惊起对面花园中一阵鸡飞狗跳。
李昂匆匆跑下楼，却看见威廉已经站在门口，将信函在晨光中展开，一边读一边发出低哼声。
他的眉头时而微微皱起，时而又舒展开来，时而释怀地笑。
“我们有活干了，小伙子，来得可真够快的，”威廉终于抬起头，看到下楼的李昂。
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把信递给李昂，“希勒男爵家声称，他有一件传家宝被盗了。”
“这位老爵士住得不远，而且愿意支付丰厚报酬，我想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李昂接过信件，扫了一眼那华丽的花体字，以及那些繁复到可怕的辞藻，终于从字缝里瞧出失物——一面镜子。
“这是个老贵族？”
“小男爵而已，早没落了，”威廉坐到桌前，端起茶杯。
“去收拾行装吧，今天下午就出发，坐铁路可以在日落前到达那里。”
这个小显然不是说年龄了，只能说威廉先生对贵族有着自己的理解。
“是，先生。”李昂回话，然后马上开始行动。
李昂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老爵士用了半封信的内容详述了案发现场，但他看完了脑子也还是一片空白。
他还完全不会什么推理来着。
那收拾行李打杂此类杂事他就得多干点了，不然可没脸面领工钱。
威廉似乎也很乐意看到他主动干活，喝完茶，大略吩咐几句之后就离开了事务所。
李昂开始忙碌起来，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需要带些什么东西。
衣服，应急食物，药品……一切长途旅行应该带的东西。
他昨天已经看过侦探的笔记了，知道该带些什么。
威廉将一切很有条理地放在柜子里，上面贴着纸条，李昂收拾起来飞快。
还得带点钱。
李昂想着，拉开了对应抽屉。
抽屉中闪亮的金银和钞票险些晃瞎他眼睛。
这么多……？
还真是信得过我啊，他抬头看了看门口，威廉刚刚从那里离开。
这得有十几万了。要是当场卷款跑路，这够他混好几年日子。
李昂心中惊讶，但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王国国教是林序教团，所敬拜的三女士以十为圣数，也就是一旬天数。
所以王国的货币体系非常规整简单，尽可能使用十进制，其中最大面值一千。
虽然找零不太方便，但计算起来确实简单。
正确的，人类的脑力不应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从中检出总共面值五千的各色硬币和钞票，分散包入行囊，利用衣服隔断，让硬币们发不出声响。
然后小心将抽屉归位。
他没少做这种事情——以前是为了父亲。
旅行家的小智慧。
李昂一直忙活到中午，收拾出两个扎实的行李包，放在门面的圆桌上，自己往椅子上一摊。
呼，上班第一天，感觉还不赖。
铃声响起，威廉回来了，他换上了一身古朴典雅的装束，像个老学究，手上还拎着几袋东西。
他满意地看着李昂的工作成果，并用行动解释了他干嘛去了。
“这你拿着防身。”威廉说着，拿出一把左轮手枪，两盒子弹，递给李昂。
“左轮手枪非常适合侦探的需求：可能经常没空打理，但要用的时候照样响。会用吗？”
“我会，先生。”李昂站起身来，接过手枪和子弹。
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手枪的各个部件，动作一气呵成。
这把枪看起来有些陈旧，估计是淘换来的二手枪。
但保养得很好，枪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油光。
“那就好，还有这个，刚去教堂请来的，一人一份。别漏了。”威廉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瓶子，塞回去一个，另一个递给李昂。
李昂很顺滑地接过，将小瓶塞进了兜里。
瓶子是钢制的，但不难猜里面是什么，圣灰，奇妙的辟邪物品。
古堡听上去是容易闹鬼的地方，带着不坏。
顺便这东西还能药用——食用会致人痴呆。
有时可以用来处理一些太过聪明的人。
威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以为你们现在这些学生会很反感这种东西，嫌我迷信呢。”
“反正女士们不会害人，多少得信一点。”李昂耸了耸肩，表情平静。
说是这么说，但李昂其实是很虔诚的一个人。
只要我坚定认为，和我意见不同的必是邪恶异端——那我必是最虔敬者。
我主啊，你们说对吧？不发神谕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众所周知，三女士千年来从未有过神谕。
“先生，我也要换衣服吗？”
威廉突然换了衣服，显然有所作用，虽然他还不太明白。
“啊，不用，我这身是为你搭配的。”
“我？先生，我没理解。”
“伪装，你明白吗？我们可以看起来像任何人，唯独不能像侦探，你还是学生样子，完全不用改，那我只要扮成教授，我俩就非常合理了。”
还真是。
“只是盗窃案，准备这些是不是太多了？”
李昂看着威廉，不止是问威廉的那几样准备，还有他刚刚收拾出来那两包。
威廉翻看了行李包，笑得更满意了：“怎样谨慎都不为过——你做得好。”
他突然转过身，低头露出后颈，指着那上面一道不易察觉的疤痕：“看见了吗？客人给我留下的一点小纪念。”
他笑了笑，缓和气氛，“这样就不会认错我了不是吗？”
李昂凑近去看。
那道疤痕又细又长，像一条蜈蚣趴在后颈上，远看不明显，近看却无法忽略。
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象着它来自什么伤害。
“一个人要活出名堂来，最重要的就是别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很难想象有人面对着伤疤能笑得那么自然：“有些客户就不是冲着‘真相’来的，我们自身安全要比那些其它东西更重要。”
李昂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秘密，何况被人敲了闷棍实在不像是什么好说的事情。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对接下来的案件又多了几分警惕。
“走吧，快点，饭到车站吃。”
走吧，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