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群

洪连没念过书，因此，对于宣令兵说的那些都没怎么听懂，但他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糙米一斤。

和粮食有关？！

洪连停下脚步，牵着娃儿在人群中往前挤。

可惜没挤进去。

而宣令兵在念完布告后，便径直离去。

好在人群中的确有人能认得字，也听得懂宣令兵的话，在其他人的询问下，他们用大白话复述了一遍。

没挤进去人群的洪连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随后他明白过来，原来是官衙要征人做衙役。

再然后就是关于应征的每日都有一斤糙米可领，做工一天给两个牌牌，拿着牌牌就能领到米。

洪连听得仔细，将关于去哪里报名，在哪里集合，怎么领米，都记得清楚。

随后他便拉着娃儿的手往住的客栈回，他想和黄土生一起商量一下。

一路上，他听到许多讨论，也大致了解了这次徭役要干嘛——新任水官要分渠泄洪治洪水。

虽然许多人对此表示不看好，认为此次徭役实在浪费时间和人力，不愿意听傻子吩咐做事，但洪连不一样。

他没什么想法，什么水官是傻子也好，不是傻子也好，只要官老爷们没骗人，跟着干活就能每天领一斤糙米，他就肯干。

回到客栈，洪连让娃儿去婆娘那，他自己在楼下等着黄土生。

等了挺久，黄土生方才风尘仆仆的回来，很快就瞥见坐在角落的洪连。

洪连还未开口，黄土生便匆匆向前，同他说了自己要说的徭役相关，并邀他一起去报名。

二人一并小跑到最近的赈济粥棚要排队报名。

因为回客栈耽搁许久，排队报名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龙。

洪连担心会不会排到他们人就招满了，但他没有把担心的事说出口。

约莫到了正午，终于排到洪连和黄土生，在衙役的询问下，他们大概说了自己叫什么，哪里人后，便领到一块上面有着编号的木制小牌子。

随后衙役便让他们在一旁等待，一旁已有不少如他们一样拿着同样小牌子的汉子或是站着或是蹲着。

没过多久，在后面又有不少如同自己一样的人来到一旁等待后，有一位穿着皂衣的衙役过来，让他们站起来，点了人数后，便让洪连他们跟着走。

衙役带着他们来到淇阳城南城墙边，此处已有不少人在踏着垒好的梯子出城墙。

人群中有些骚动，很快质疑声传了出来，有人质问衙役是不是要把他们骗出城扔掉。

这样的人很快就被衙役揪了出来，夺了木牌，让他们爱去哪去哪。

洪连和黄土生二人都保持沉默。

随后，衙役带着剩下的人爬上城墙，放眼望去，积水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路。

洪连开始害怕了，他想到先前那些人说的话，自己会不会真的被骗出城，扔掉？

还没等洪连多想什么，衙役便轮流分发一些像木瓢子、木稿子、麻绳之类的工具后，便催促他们赶紧踏着梯子出城。

向下望，远处已经有不少小小的人影在轮流劳作，洪连的心定了几分，便跟随前面的人下了梯子。

......

“我们不要什么听傻子水官的，俺们婆娘孩子都还在城里呢，俺们出来是为了弄洪水的，不是陪傻子玩的！”

“就是就是！”

“换个真懂的来，不然我们就不干了！”

就在洪连下城墙后，一路跟随衙役踏着水时，前面传来一阵争吵声响。

只见许多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围着一座高台在嚷嚷什么，高台下，十多个配刀衙役正阻止那些人往前冲的行为。

而高台上，一位身着水官袍，俊朗面容的身影正站着看着下面的情况。

“特么的，事儿真多，你们给老子站在这别动，敢加入起哄，小心吃刀子！”

带路的衙役见状，朝他们狠狠瞪了一眼后，连忙抽出佩刀加入维持秩序的行列。

洪连等人面面相觑，但也是听话没有再前进。

在那位捕快加入后，前面似乎更乱了。

人群乌泱泱的往前压，想要推倒高台，衙役一个个面有怒色，竭力不让人群继续哄闹。

就在一个脸上带伤的高瘦衙似乎忍不住，役要拔刀砍人时，高台上的人忽然说话了。

“你们不信本官，本官理解，但你们报名服徭役，每日都可领到报酬。但你们却不但不听话，反而聚众闹事，本官不在意你们质疑，只是想问，你们都不准备要报酬了？！”

随着高台上之人的话语传出，人群停下了步伐。

没错，此次徭役并不强制，反而每日都能领到一斤糙米，这些糙米便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两天不用饿肚子，并且在洪灾发生后，淇阳县城内粮价一天一个价，城里也基本找不到什么活干，很多人都差点被逼着卖身为奴的环境下，这徭役甚至算得上是肥差了。

一时间，人群骚动，争吵声开始渐渐出现。

“算了吧，为了粮食...”

“就为了这些粮食，你们就愿意听傻子的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我老母已经饿了两天了...”

“怕什么，我们只是不想让这个傻子当水官，又不是不干了，我们只要能坚持拒绝听他的，他一定会被换掉的，不耽误拿粮食。”

“更何况，我们可是为了更好的治水啊，我们不怕！”

“好像也是....”

洪连听着前面那些人从争吵，又逐渐统一口径，而在此期间，自己身边也开始了不少讨论，似乎有人想要加入前面的人群，义愤填膺想要逼迫衙门换掉传闻中的祸害傻子水官。

黄土生似乎也有些意动，看了看洪连，喉头滚动，想要说些什么，高台上却又传来新的声音。

“既然你们这么坚持的不信本官，本官也不违你们的意，——”

高台上的人话音顿了顿，洪连以为那人害怕民情激愤，要退让了，但——

“你们所有人，放下工具，本官觉得你们不适合此次徭役，你们回城也好，留在外面也好，都无所谓，本官要换一批人来做徭役。”

“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