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镜余波

慕容剑秋的脚趾陷入潭边淤泥时,黏稠的寒意顺着趾缝攀上小腿。月光穿透靛蓝色雾霭,将水面映照成千百块破碎的琉璃——那并非真正的冰层,而是某种半透明鱼群鳞片折射的光。这些拇指大小的“冰雾鱼“通体晶莹,骨骼脉络清晰可见,每当秋离剑震颤,鱼群便聚成剑形游弋,仿佛三百年前初代剑主在此舞剑残留的虚影。

“咕噜...“

潭心冒出的气泡裹着霜花,慕容剑秋俯身掬水,掌心刺痛如握针毡。水珠顺着指缝滴落时,他惊觉每滴水里都蜷缩着米粒大小的霜纹水母,触须间闪烁的磷光竟与秋离剑缺损处的纹路相似。三日前炼废的霜纹丹在胃袋抽搐,喉头泛起的铁锈味里混着韩长老给的提示:“玄水寒冰草生于剑冢残铁,食之需承其怨。“

水面忽然荡开涟漪,鱼群惊散如碎玉。慕容剑秋的脚踝被滑腻物体缠住,低头望去,竟是条三尺长的冰鳞盲鳗——这本该生于北海深渊的妖兽,此刻正用环状利齿啃噬他脚背霜纹。灭门夜被铁链绞碎脚筋的剧痛突然复苏,他本能地催动霜天心法,寒气却顺着鳗鱼鳞片倒灌经脉。

“畜生!“

秋离剑感应到危机自主出鞘,剑锋斩断盲鳗的刹那,腥臭的蓝血喷溅在寒冰草叶片上。草茎突然暴长,根须如发丝钻入鳗尸,眨眼间将其吸成干瘪皮囊。慕容剑秋盯着草叶上新生的血色纹路,恍惚看见母亲被钉在祠堂时,那些顺着沧浪剑纹渗入地砖的血迹——原来这灵草竟以血肉为养料!

潭底传来金铁摩擦的闷响,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冰雾鱼群在身侧聚散,鳞光映出潭底惊悚景象:三百具玄铁棺椁半掩在淤泥里,每具棺盖都延伸出婴儿臂粗的锁链,链条末端拴着拳头大的霜纹水母。这些发光生物鼓动伞盖时,锁链便如活蛇般游走,将企图靠近棺椁的盲鳗绞成肉泥。

慕容剑秋的指尖触到寒冰草根系,那些银白色根须正缠绕着半截剑镡。当草叶被他扯动的瞬间,所有棺椁同时震颤,锁链拽着水母群疯狂舞动,形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网。一只霜纹水母被盲鳗撞落,伞盖破裂的刹那,慕容剑秋瞥见其体内蜷缩着米粒大的剑形胚胎——这竟是秋离剑灵破碎后寄生的容器!

窒息感压迫胸腔时,他猛然浮出水面。月光下的寒潭已换了天地:鱼群凝成剑阵悬停半空,水母伞盖上的霜纹投射出慕容家祠堂的虚影,那些被冰刃钉死在梁柱上的族人,此刻正透过水幕直勾勾盯着他。寒冰草叶片无风自动,叶脉间渗出淡蓝色汁液,在潭面绘出慕容剑秋出生时的场景——产床边的青铜盆里,接生婆正将秋离剑残片浸入他的脐血。

“原来我生来就是剑鞘...“

慕容剑秋的指甲抠进掌心旧伤,疼痛却不及心头震撼万一。鱼群突然俯冲入水,裹挟着水母磷光撞向潭底棺椁。金属撞击声里,他看清棺盖上模糊的铭文——“慕容氏第七代剑鞘“、“灵肉饲剑三百载“...

寒潭西北角忽然亮起幽绿光点,成群的冰晶蝶破雾而至。这些翅翼透明的生灵落在秋离剑上,口器刺入剑纹吮吸,竟将霜天心法残留的煞气吸食殆尽。慕容剑秋想起《百草经》夹页的记载:“冰魄蝶,生于剑冢,专食凶兵戾气。“他伸手欲捉,蝶群却轰然散作星芒,在空中凝成八个古篆——“以杀止杀,剑魄归宗“。

子时的丹霞峰笼罩在靛蓝色雾霭中,慕容剑秋赤脚踩过结霜的鹅卵石小径。寒潭表面漂浮的冰晶随脚步炸裂,发出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他凝视潭心那株玄水寒冰草——叶片边缘的锯齿状冰芒与三日前炼废的霜纹丹如出一辙。怀中韩长老给的冰玉匣渗出寒气,与秋离剑柄的青铜铃铛共振,唤醒灭门夜剑冢深处三百口玄铁棺椁的哀鸣。

指尖霜气缠绕草茎时,潭底暗流突然化作冰锁捆住脚踝。慕容剑秋看见寒冰草根系包裹的青铜剑镡碎片,那正是秋离剑缺失的“霜魄”部件。母亲临终前被铁链贯穿的手腕在记忆里渗血,与此刻被冰锁勒出的血痕重叠。他逆运霜天心法震碎冰锁,血珠坠入潭水凝成赤色冰莲,惊醒了沉睡的剑冢残魂。

嚼碎的寒冰草在喉管炸开千根冰针,武者境壁障在丹田凝成霜甲。慕容剑秋将秋离剑插入潭底,剑纹与寒潭地脉共鸣引发冰火漩涡。南宫烈焚天戟的幻影劈开雾瘴,妹妹冻僵的尸体从冰棺坐起质问:“哥哥为何不救我?”他嘶吼着引动剑冢怨气,三百具尸骸锁链崩断灌入灵力,右瞳被剑纹染成深渊墨色。

寒潭倒影分裂成两个慕容剑秋:黑袍染血的复仇者持剑狂笑,白衣染霜的少年跪地呕血。剑灵低语蛊惑:“饮至亲血可破境!”母亲被钉在祠堂的身影突然清晰,她脖颈剑痕渗出金纹丹药——正是那日被他碾碎喂猪的毒丹。慕容剑秋以剑锋贯穿心魔幻象,霜纹褪至锁骨凝成枫叶图腾,潭水冻结成镜映出新生剑印。

韩长老从枯树后掷出药锄,击碎冰面下蠢动的剑冢残魂。老人独臂伤口渗出与秋离剑同源的紫黑色冰晶:“慕容家养剑三百年,倒是炼出把弑主凶兵。”慕容剑秋抹去嘴角冰渣,瞥见寒潭底部青铜剑匣的沧浪纹——与母亲遗物钥匙纹路严丝合缝。秋离剑吞噬心魔后发出餍足颤鸣,剑尖指向青阳城的霜径在月光下凝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