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愿听完郭玄的讲述后,不自觉地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写字笔,在笔记本上微微划出一道浅浅的横线。
“教..教授,您说得是真的吗?”祁愿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恐与疑惑。
郭玄所说的,已经超脱了祁愿所理解的范围,对她从小就接受的观念产生了猛烈的抨击。
郭玄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后走到桌边,拿起茶壶慢慢地为两人各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他先是将其中一杯轻轻地推到祁愿面前,接着端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下。
郭玄放下空杯子,轻声说道:“也不用太在意我说的,你就当——听了个神话故事吧。”
听完郭玄的话后,祁愿的嘴唇轻轻颤抖了几下,欲言又止。
因为此时祁愿的脑海中,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一种认为郭玄所说,就是自己所编造的故事而已,世上哪有这么离奇的事。
而另一道声音则是认为郭玄说的都是真的,要不然自己母亲身上的疤痕纹饰怎么解释。
自己母亲身上的疤痕纹饰、教授身上的疤痕纹饰、照片中棺椁纹饰,肯定都是同出一源。
似乎是看到祁愿在挣扎思考,郭玄和蔼的笑了一下,仿佛只是说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般,对自己没有一点的影响,“好了,小愿,故事是不是真的没必要太过于纠结。”
“既然鸟兽纹镜出土了,明天我们就去看一看本尊吧,也许上面有你想要的答案呢?”
“也记得带上这块残片。”
祁愿瞪大了眼睛,以郭玄的身份,见到鸟兽纹镜本尊倒是没有问题,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现在夜深了,明天下午吧,一点博物馆门口见。”郭玄招呼着,送走了还在有些浑浑噩噩的祁愿。
直到回到了家中,祁愿的脑海里都还不断回荡着郭玄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这里面又隐藏着什么样的故事,以及自己的母亲——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也会有那道疤痕纹饰。
这个问题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萦绕在祁愿心头挥之不去。祁愿越想越头疼,在极度的疲惫和迷茫之中,祁愿睡了过去。
在梦里,祁愿又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一如既往地温柔亲切,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祁愿,认真的关心祁愿的生活。
就这样,母亲抱着祁愿,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很久,这也让祁愿觉得,自己的母亲仿佛从未离开过,可每当梦醒时分,看着空荡荡的家,还是会失落。
祁愿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将失落的心绪掩藏,她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便匆匆出门赶往了博物馆。
来到博物馆大门口时,时间刚过十二点半,令祁愿意外的是,郭玄已经到了门口。
“郭教授,您这么早?”
郭玄摇摇头,表示也刚刚到,随后郭玄表示自己已经预约过了,两人畅通无阻,一路走到了博物馆的地下室。
博物馆对新出土的文物做了很好的安保措施,跟着郭玄一路刷开身份验证,来到了博物馆的地下三层,祁愿的帆布鞋在环氧地坪上蹭出刺耳声响,也让祁愿感到了一阵诡异。
静,太静了。
怎么会如此的安静,没有安保人员,也没有指导人员,以郭玄的身份,不至于连个专门的人员接待都没有吧。
怀着一丝丝疑惑,祁愿步入了地下室,在地下室,祁愿明显的感觉到了温度降低了,因为出土的文物存放需要一定的温度和湿度,而青铜器的存放要求温度要在14-24度,湿度要在30-45%之间。
很明显,这里的温度似乎有些偏低了,但这也只是外室,还没到真正存放地方,因而温度低一些也没什么事,反而能更好的保证存放的环境。
祁愿跟着郭玄穿过一层层的验证区,每次电子提示音都会在寂静的地下室回荡,当最后一道合金门滑开时,他们来到了存放这批青铜器的地方大厅。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在停放在大厅中央里存放了鸟兽纹镜的恒温箱,镜子的背面正好是正对着大门,一眼就看到了鸟兽纹镜精美的纹饰,但是左上角残缺的一大块十分的显眼。
看到鸟兽纹镜,祁愿的手上的伤口再次微微刺痛。
祁愿走向了恒温箱,指尖贴在了观察窗,镜面上浮现出了祁愿呼出的水汽凝构而成的霜花。
“教授,这就是那面鸟兽纹镜吗?”祁愿仔细的绕着恒温箱一圈,看着鸟兽纹镜自言自语的说道,“做工居然如此的精美,而且,似乎一点上锈的痕迹都没有都没有。”
圆形的镜钮,以镜钮为中心,刻画得有一个九宫格,下方饰一展翅飞翔的鸟纹,左右各饰一虎,张口露齿,足向上屈,利爪张开,每一个格子里都刻画得有一个铭文。
正如祁愿看到的那张拓片里的内容一样。
“没错,这就是那枚鸟兽纹镜。”郭玄的呼吸在眼镜上晕开白雾,将他的激动而又愤怒的神色隐藏。
“教授,你不是研究了这上面的内容很久了吗,这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啊?”祁愿开口问道。
突然,郭玄的声音猛地在她耳边炸开,声线中带着一丝震颤。“这该死的东西!就不该存在世上!”郭玄突然状若癫狂,举起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铁锤,猛烈地敲在了恒温箱上。
恒温箱应声而碎,大厅里也爆出尖锐警报声,祁愿被吓了一大跳,踉跄后退,后腰撞在另一个恒温箱上。
“教授......”
祁愿属实被吓得不轻,郭玄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在损坏国家文物,还是青铜器,是要吃枪子的!想到这里,祁愿一股凉气直通天灵盖,立刻上去阻止了郭玄的行为。
同时,祁愿也相信了一大半之前郭玄所说的那个故事,若没有深仇大恨,以郭玄的性格,是不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事情来的。
现在祁愿的大脑也有些空白,要是被抓,自己算不算共犯?
好在郭玄砸开恒温箱后,没有了进一步想要毁坏鸟兽纹镜的动作。
“小愿,那块残片呢?”
祁愿有些颤颤巍巍的从包里取出了残片,郭玄右手接过了残片后,他的左手突然抓住祁愿的手腕,用残片在祁愿的食指上轻轻一划。
“干什么?”郭玄的动作太快了祁愿来不及挣扎,手指已被残片割开,再次留下一个浅浅的口子,而鲜血则是顺着残片的纹路往下蔓延。
放开祁愿的手后,郭玄扭头直接用手将鸟兽纹镜从破碎的恒温箱里取出,将残片合了上去。
趁郭玄放开祁愿的空挡,祁愿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先是看了看自己手上新划开的伤口,有些钻心的疼,然后有些警戒的望着郭玄。
祁愿本想开口指责郭玄的动作,但是又转而一想,现在的郭玄,连博物馆里的文物都敢损坏,这点事好像算不了什么,还是先默默地观察一下,想到这里,祁愿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一点,保证自身的安全最重要。
郭玄则是没有在意祁愿的小动作,而是细细的观察起将残片放了上去后完整的鸟兽纹镜,只见残片与镜身交接的地方似乎有液体流淌。
是祁愿的血液,正在让鸟兽纹镜和它的残片开始交融在了一起,最后在郭玄注视和祁愿惊讶的目光中,彻底的严丝合缝,找不到一丝破绽。
郭玄看到这,发出了癫狂的笑声,随后扭头看向祁愿,“小愿,你知道为什么我选你做学生吗?”
祁愿不敢接话,她总觉得郭玄教授的眼神有些异样,仿佛在透过她看向什么东西。
郭玄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因为你身上有一种特质,”郭玄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一种与生俱来的……宿命感。”
说完后郭玄竟然直挺挺的走向了祁愿,祁愿一惊,郭玄不会又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吧?
好在郭玄只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将鸟兽纹镜递给了她,祁愿有些迟疑的接过了镜子,指尖触到镜背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此刻纹镜上的的九宫铭文似乎在如活蛇般游走,祁愿手指处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血液随着纹镜上的纹路,一路蔓延。
“小愿,你不是想要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我告诉你,那不是什么祭文,而是跨越千年的契约!”
“这上面写的是:陵墟之门,天命所归!”
“陵墟之门,天命所归?”
在祁愿小声的说出这八个字后,整座地下室忽然响起编钟的悲鸣,手中的镜面也泛起一阵诡异的涟漪,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拉了进去。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似有无数青铜戈矛破风而来,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钟鼓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