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道血战

元修身披铠甲,腰悬长剑,胯下战马喷着粗气,在夕阳下疾驰。

身后,独孤信亲率两百武川精骑紧随,马蹄踏官道,发出沉闷急促雷鸣。

他们距孟津渡口,已不足十五里。

突然,前方数骑快马如风奔回,马上斥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呼吸而颤抖:

“启禀陛下!斛斯椿叛军已抵孟津渡口官道!虎贲军正在官道通往渡口的一处狭窄小道布防,依托临时砍伐树木荆棘为障碍,与斛斯椿叛军前锋交战!”

“什么?!”元修勒住马缰,身后骑兵队随之停下,甲叶碰撞声格外清晰。

“斛斯椿派了多少人进攻?”独孤信急声问。

“叛军前锋约千余人,后续大队人马尚在后方!”斥候答。

独孤义惊呼:“那小道并无险要工事,如何抵挡数倍于己敌军?”

众将士闻言,心中皆是一沉。

独孤信剑眉紧锁,追问:“贺拔威他们为何不退入孟津渡口据守?渡口虽小,毕竟有城墙可依!”

斥候面露难色:

“启禀将军,属下来时,渡口城门紧闭,未见虎贲军入城。具体缘由,属下亦不清楚。只看到斛斯椿前锋已开始向虎贲军阵地发起进攻!”

众人听完,脸色皆凝重。

孟津渡口守将元鹏乃宗室,按理应忠于陛下,为何紧闭城门,不接应虎贲军?

莫非……

“不好!渡口之内恐怕生变!”元修当机立断,沉声道,“事不宜迟,全速前进!务必在虎贲军崩溃前赶到!”

“遵旨!”

众将士齐声应喝,马鞭挥动,两百铁骑再化作一道黑色洪流,朝孟津渡口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夕阳下激荡,充满肃杀之气。

与此同时,洛阳东郊,高敖曹大营亦已开拔,人马调动之声不绝于耳。

曹磊骑马跟在高敖曹身边,不住催促:“高将军!陛下那边情况危急,末将恳请将军飞驰孟津,阻挡斛斯椿过河!”

高敖曹神情沉稳,丝毫不为所动。

瞥了一眼焦躁不安的曹磊,嗡声开口:

“稍安勿躁。兵法有云:‘日行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趋利者军半至。’我军若是飞驰,人马疲惫,抵战场后,敌军以逸待劳,此兵家大忌。你这般聒噪,是想让我军去送死?本将自有安排,你且安心等待。”

曹磊闻言,虽心中依旧焦急,但见高敖曹胸有成竹,亦不敢再多言,只得强压不安,不再说话。

而在孟津渡口官道,斛斯椿立马于高处,面色凝重观察战场局势。

刚得斥候回报:西面,元修亲率两百骑正火速赶来;东面,高敖曹大军亦已拔营,正向孟津开进。

时间,于他而言,异常宝贵!

必须在援军赶到前,彻底击溃眼前虎贲军,夺取孟津渡口,迅速渡河!

目光转向小道入口处,那里,侄子斛斯冲正指挥一千精锐步卒,对虎贲军阵地发起猛攻。

此刻,斛斯冲正厉声指挥第一队二十名士兵试探进攻。

他计划是前几队皆为炮灰,目的是消耗守军箭矢,并让己方弓箭手得以前移,打击守军主力。

“弟兄们,跟我冲!”第一小队队正挥舞长槊,带手下朝那简陋木石障碍冲去。

当他们离虎贲阵地尚有五十步左右时,对面突传来如洪钟般怒喝:

“来者止步!我等乃天子亲兵虎贲军!尔等攻我等,便是背叛大魏,意图谋反!可要想清楚,是否要背负这千古骂名,与家人一同万劫不复?!”

正是乞伏浑的声音,运足气力,声传老远。

冲在最前那队士兵,不少人闻此质问,脚步不由自主慢下。

其中几个持长槊士兵,脸上露出迷茫犹豫,低声问队正:

“队长,对面……真虎贲军?斛斯冲将军不是说,咱们渡河是去河北跟大丞相征讨尔朱兆吗?怎么……跟皇帝亲军干起来了?”

那队正亦一脸困惑,接令只是迅速开拔渡河去诛灭尔朱兆,具体细节亦不甚清楚。

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继续下令。

高坡之上,斛斯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闻那一声充满正气诘问,竟让自己先锋士气受挫,不由勃然大怒。

立刻纵马向前几步,厉吼:“休听妖言惑众!此所谓虎贲军早已被奸佞蒙蔽,与尔朱兆暗中勾结,意图颠覆朝纲!给我冲!凡先破阵者,赏金百两,官升三级!!”

“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斛斯冲手下士兵闻如此丰厚赏赐,眼中顿时冒出贪婪光芒。

什么忠君爱国,虎贲军是否真叛,在冰冷现实与诱人赏赐面前,皆显得苍白无力。

给谁卖命不是卖?

只要有钱拿,有官做,管他娘的谁是谁非!

“杀啊!!!”

残存犹豫瞬间被嗜血欲望取代,第一队士兵再提精神,发出野兽般咆哮,挥舞长槊,朝虎贲军阵地加速冲去!

乞伏浑见言语未能喝退,眼中闪过决绝。

深吸气,压下纷乱,举起长槊,准备迎接冲击。

眼看敌军越来越近,已入三十步有效射程。

“放箭!!”乞伏浑声嘶力竭对后方怒吼。

“弓箭手!预备——”贺拔威早已严阵以待,闻令立刻高声下令,“满……弓……拉……放!!!”

“嗖嗖嗖——”

后军的弓箭手同时松弦,密集箭矢如蝗虫过境,带着尖锐破空声,朝冲锋敌军覆盖而去!

“噗噗噗!”

箭雨落下,冲在最前那队二十敌军,瞬间一半惨叫中箭倒地,身上插满箭矢如刺猬,鲜血汩汩流出,在火把映照下格外狰狞。

剩下几名士兵被眼前惨状吓破胆,哪还顾得上重赏,怪叫一声,掉头便想往后跑。

“不准后退!后退者,斩!!”

斛斯冲在后方看得真切,见状勃然大怒,厉喝,“弓箭手压上去!第二队准备!给我冲!!”

身旁督战队立刻上前,将那几个试图逃跑士兵当场斩杀,血淋淋场面震慑住其他人。

第一队残存几名士兵,在督战队威逼与后方同伴催促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

但他们未冲到守军阵前五步距离,便再被后续箭雨射倒,挣扎几下便无声息。

“二队准备!”斛斯冲见第一队冲锋已让弓箭手趁机前进了不少,守军前队亦入己方弓箭手射程。

“弓箭手准备!听我号令!满弓,射击敌军前队!”斛斯冲的弓箭手队长高声呼喝。

“第二队!给我冲!!”斛斯冲见己方弓箭手射箭同时再下令。

“嗖嗖嗖——”斛斯冲一方弓箭手亦拉满弓,箭矢呼啸射向守军前阵。

“举盾!!”

乞伏浑见敌箭雨袭来,早有准备,立刻大声下令。

“噹噹噹!”身边盾牌手立刻将大盾高举,组成密不透风盾墙,木皮盾牌被箭矢射中,发出沉闷撞击声。

虽大部分箭矢被挡,仍有几名盾牌手不幸被射中面门或盾牌缝隙,惨叫倒下。

“伤者退后!后面补上!”守军将领冷静指挥,不断有士兵从后排补充,维持盾墙完整。

与此同时,贺拔威指挥弓箭手继续射击,试图压制第二队的敌军。

斛斯冲抓住己方弓箭压制间隙,令弓箭手与第三队同时向前。

见己方弓箭手又经一轮冲击,射程已够到对方弓箭手,立令压制。

“弓箭手!瞄准对面弓箭手!压制他们!”斛斯冲亦立令己方弓箭手,集中火力射向守军弓箭手阵地。

一时间,双方弓箭手展开激烈对射,箭矢空中交织,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发出凄厉惨叫。

由于斛斯冲一方弓箭手数量略多,贺拔威的弓箭手在对射中渐落下风,射击准头频率受影响,对冲锋敌军杀伤力亦减弱。

趁此机会,斛斯冲的第二队中有几名步卒,顶着稀疏箭雨,怪叫着冲到守军阵前!

此刻,守军盾牌手依然保持举盾防御姿态。

“长槊手!准~~~备!!”乞伏浑眼中寒光一闪,沉声喝道。

那些冲到阵前敌军,见对方盾牌林立,正准备举槊,试图隔着杂乱树木荆棘向前攒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见那些原紧密排列盾牌,突然向两侧迅速散开,露出致命间隙!

紧接着,从那些间隙中,猛地刺出数十杆闪烁寒光长槊!

这些长槊比敌军更长,刺出角度更刁钻!

“噗!噗!噗!”

冲在最前几名敌军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被数杆长槊洞穿身体,鲜血狂喷,难以置信看着从胸膛透出槊锋,身体软软倒下。

短短片刻,斛斯冲派出第二队冲锋士兵,便在守军精心布置“盾后长槊”战术下,伤亡殆尽!

高坡上斛斯冲看得目眦欲裂,但他知,此刻绝不能退!

必须用人命消耗对方体力箭矢!

“第三队!继续冲!第四队准备,弓箭手持续压制!”斛斯冲声嘶力竭吼道,声音沙哑。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惨烈白热化!

斛斯冲不断遣小股部队冲击,利用弓箭手掩护,试图消耗守军兵力锐气。

而虎贲军则凭狭窄地形与精妙战术配合,顽强抵抗着敌人的轮番进攻。

小道之上,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弓弦震动声交织,鲜血染红土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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