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蓝心蹲在“星火传媒“大楼后门的消防梯上，手指紧攥着林小满给她的门禁卡。卡片边缘已经在她掌心留下半月形的红痕，就像母亲回忆录里那些被指甲掐出来的印记。
“记住，监控盲区只有二十七秒。“林小满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她正在两条街外的网吧里操控大楼的安保系统。“你爸今晚约了那个女主播在丽思卡尔顿，但周老太随时可能查岗。“
蓝心低头看了眼腕表——母亲二十岁生日时买的百达翡丽，表带内侧刻着“给飞不走的鸟“。这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唯一物品，其他行李都留在殡仪馆休息室，包括那本读到一半的回忆录。
“现在！“林小满低喝。
消防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蓝心闪身进入时，闻到一股混合着烟味和廉价香水的空气——和父亲西装上的气味一模一样。走廊尽头，“董事长办公室“的铜牌在应急灯下泛着幽光。
“左边第三盆绿植。“林小满提醒道。蓝心摸到橡胶树盆底的钥匙时，指尖触到某种黏腻的东西。月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她看清自己手上沾着暗红色的蜡——和母亲最后一篇日记里描述的“周伟用来封存秘密的朱砂蜡“如出一辙。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层楼的应急灯突然全亮了。蓝心僵在原地，听见电梯井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
“有人启动了备用电源！“林小满的声音陡然尖锐，“快躲——“
蓝心滚进办公桌下的空隙，后脑勺撞上某个金属物体。那是个迷你保险箱，电子屏上闪烁着红光：指纹识别失败剩余尝试次数1/5。
“见鬼，他换了生物锁。“蓝心咬着下唇摸出手机，摄像头对准保险箱侧面的序列号。三周前母亲教过她这个——如何通过出厂编号反推初始密码。
“别管那个了！“林小满几乎在尖叫，“电梯停在17层！“
蓝心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舞。当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时，她刚好按下最后一个数字。保险箱发出悦耳的“咔哒“声，而几乎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黑色高跟鞋踏在羊毛地毯上，像刀子划开丝绸。蓝心透过桌缝看见周老太的翡翠镯子——那只号称价值连城的传家宝，此刻正随着翻找文件的手腕晃动，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绿光。
“我就知道...“周老太的嗓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玻璃。她正在通话，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那丫头肯定来过了...不，先别动监控...对，按原计划明天发布...“
蓝心跳动的眼皮下，母亲回忆录里的一段话突然浮现在脑海：
「周妈妈今天戴着我送的钻石胸针来医院。她说这是“赃物的最后归宿“，然后当着医生的面把它扔进马桶。护士后来悄悄告诉我，胸针背面刻着“给真正的明珠“——那是文超当年送我的毕业礼物。」
高跟鞋声突然逼近。蓝心屏住呼吸，看见周老太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拉开办公桌抽屉。一张照片飘落下来，正好落在蓝心眼前——年轻的蓝雅被P成半裸模样躺在酒店床上，照片右下角打着“星火传媒水印专用章“。
“...当然要选她忌日当天发布。“周老太的鞋尖碾过照片，“让所有人看看这个贱人的真面目...对，包括那段'精神病发作'的视频...“
保险箱里的东西突然变得滚烫。蓝心轻轻抽出一叠文件，最上面是张医疗报告：“患者蓝雅...长期服用掺有苯二氮卓类药物的维生素...心肌损伤不可逆...“
“什么声音？“周老太突然挂断电话。
蓝心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后颈撞到了金属柜。千钧一发之际，整栋楼突然再次断电。黑暗中，她听见周老太咒骂着掏出手机，荧光照亮她皱纹纵横的脸——像极了母亲描述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现在！消防通道！“林小满在耳机里喊。
蓝心抱着文件袋冲向门口时，周老太的手机突然照向她。“站住！“苍老的声音因惊怒而扭曲。蓝心回头看见翡翠镯子飞向自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绿光。她侧身闪避，镯子砸在消防栓玻璃上，碎片四溅。
“那是我的财产！“周老太的尖叫追着蓝心下楼的脚步，“和你妈一样是贼！“
直到跑出三条街外，蓝心才在24小时便利店的洗手间里查看文件。除了医疗报告，还有一沓银行流水：过去五年，母亲账户每月固定向“星火传媒“转账200万，备注栏一律写着“家庭生活费“。
“看这个。“林小满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指点着其中一笔转账。那是母亲去世前一周的记录，金额高达500万，备注却是空白的。“我查过，这笔钱当天就转到了开曼群岛的账户。“
蓝心翻到最后一页，呼吸停滞了。那是份公证过的遗嘱复印件——母亲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版权收益和不动产，全部由周伟继承。签名处“蓝雅“二字的笔画走势，和回忆录里母亲的字迹完全不同。
“伪造的...“蓝心喉咙发紧，“他连这个都...“
便利店的电视突然插播娱乐新闻：“...周伟先生宣布将于亡妻蓝雅忌日发布纪录片《破碎的玻璃鸟》，包含大量未公开私密影像...“
画面切到预告片片段：蓝雅在病床上抽搐的特写，配上周伟画外音：“她最后的日子...我们都尽力了...“
蓝心一拳砸在洗手台上。镜子里，她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与母亲的脸重叠。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在最后一篇日记里写：
「小心，他们最怕的不是反抗...是记忆。」
清晨五点，蓝心回到临时租住的公寓。当她摊开所有文件时，一张便签从医疗报告里滑落：
「文超：
化验结果确认了。周在给我的药里掺了阿普唑仑，剂量足以导致慢性心衰。别告诉小心，她父亲会...」
字迹在这里中断，纸面有被液体晕开的痕迹。蓝心把便签翻过来，背面是母亲用另一种笔迹加注的几行小字，像是仓促间写的：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记住，真相不在他们说了什么，而在他们拼命掩盖什么。去找1999年巴黎丽兹酒店的消防记录，还有...小心翡翠。」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蓝心摸出《玻璃鸟》唱片里的芯片，插入电脑。播放器里跳出一段音频文件，标注日期是母亲去世前三天。
“今天是3月21日...“母亲虚弱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背景有医疗设备的滴答声，“...我可能等不到小心十八岁生日了。周刚刚威胁说，如果我敢立遗嘱，就让小心'意外身亡'，就像他对我做的...“
录音里突然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接着是周伟刻意放轻的脚步。“...记住，巴黎的香槟塔不是意外...梁文超被下药了...消防通道的监控...“
一阵杂音后，母亲急促的喘息突然清晰：“小心，你爸爸最可怕的不是暴力，是他让所有人都相信暴力是爱的一种方式——“
录音戛然而止。
蓝心瘫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距离母亲忌日还有七天，而周伟所谓的“纪念纪录片“将在那天全球首播。
她打开手机，找到昨晚在办公室拍的照片。除了伪造遗嘱和医疗报告，还有一份标着“水军操作指南“的文件，详细记录着如何用五百个账号同时散布“蓝雅吸毒““蓝雅陪睡“等话题。文件末尾的预算表显示，这项“黑公关“行动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年，年均支出高达1200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文件夹最后一页——周伟亲笔写的“蓝雅死亡倒计时计划表“，从三年前开始实施，精确到每个月的药物配比调整。最后一行写着：
“D-Day：3月28日心脏骤停（自然死亡表象）“
日期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爱心。
蓝心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母亲回忆录的电子版。搜索“3月28日“，跳转到五年前的一页：
「今天小心问我生日愿望。我没告诉她，十一年前的今天，周伟在巴黎丽兹酒店用一杯掺药的香槟放倒了文超，然后买通服务员把我扶进他的套房...」
文字在这里中断，像是被强行翻页。蓝心打开云盘，找到母亲加密的相册。输入“巴黎1999“，屏幕跳出十几张照片：消防通道的监控截图显示，周伟和两个酒店保安正把昏迷的梁文超抬进电梯；酒水单上有周伟签名确认的“特殊加料香槟“；甚至还有一张医院挂号单，诊断栏写着“药物性昏厥“。
“所以从一开始...“蓝心喃喃自语。母亲与周伟的初遇根本不是浪漫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陷阱。那个在巴黎为她倾倒香槟塔的男人，早就盯上了国际巨星的光环和财富。
手机突然震动，林小满发来链接。点开后，蓝心看到周伟刚更新的微博：
【感谢大家关心。为纪念爱妻，我将把小心送去瑞士留学，她需要远离舆论环境...】
配图是张伪造的入学通知书，日期赫然是明天。
蓝心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她打开母亲的社交媒体，找到最后一条未公开的草稿——那是段弹钢琴的视频，母亲瘦骨嶙峋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演奏的正是《玻璃鸟》。视频最后三秒，镜头突然转向门口，捕捉到周伟往她水杯里投药的手。
点击发送时，蓝心添加了唯一一句文案：
“妈妈最后的声音，不该是谎言。“
窗外，朝阳终于冲破云层。蓝心摸出那把黄铜钥匙，想起林小满说的“琴键下的秘密“。她突然知道今天该去哪里了。
母亲生前最爱的那架施坦威钢琴，此刻正躺在周伟别墅的琴房里——而今天，恰好是周老太每周雷打不动的“佛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