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血脉相连,令人头大

“对了……”

似是没察觉弟弟的失落,珐泽轻啜一口橘红色的酒液,神色一转,

“这时间点我回来,倒是能赶上‘苍玫之夜’。我记得,今年轮到我们主办吧?”

“苍玫之夜”!

休伯利背脊一紧,那将是他的首秀。

为此,这些日子,他恶补了从前不曾涉猎的商业知识,更是将平时不屑一顾的贵族礼仪不知疲倦地反复复习,甚至还苦练了不少新舞步,就是为了在“苍玫之夜”上表现得尽善尽美。

“是的,就在明天晚上。”

休伯利刚想张口,艾琳娜却淡然一笑,

“你弟弟确实也在准备,不过既然你回来了,这次‘苍玫之夜’,便无需他出面了。”

闻言,珐泽立刻看了一眼休伯利,后者仓皇低下头。

他的神情实在见不得人。

“你身为兰斯洛特的长子,未来的家族继承人,这样重要的场合,自然理应由你出席。”霍利斯轻描淡写地陈述事实,“毕竟这场宴会,不只是社交聚会而已……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看向珐泽的眼神意味深长。

珐泽当即应诺:“放心,父亲,我有经验。”

休伯利握紧餐刀刀柄,机械地切下又一块鹿肉。

这一餐,除了面前这盘鹿肉,他几乎没有动过任何别的餐点。

在最重要的关头,他又一次、毫不意外地,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备选”。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正沿着家族为他铺设的阶梯,一步步走向权利核心。晚宴安排也好,父母的责难也罢,甚至联姻……或许艰难,却也象征着被赋予了期待。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那个身影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他才猛然间痛苦地意识到——

他不过是一条为“万一”的可能而准备的岔路。

家族从未对他有所期待。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涌上心头。

兄长……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要回来呢?

“你先好好休息吧。”珐泽温和一笑,仿佛并未察觉弟弟脸上那转瞬即逝的阴影,“剩下的事情,我来接手。”

银质餐刀“当啷”一声落在瓷盘上。

突兀的响声,骤然打破安稳有序的进餐节奏。

其他三人惊愕地看向休伯利。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预测着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感觉真是畅快。

休伯利深吸一口气,沉默地站起身,椅脚在软毯上划出沉闷的摩擦声。

下一刻,他头也不回,快步走出了餐厅,连句告辞都没有说。

艾琳娜原本还带笑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霍利斯的脸色也难看至极。

在二人出言责备前,坐在一旁的珐泽放下酒杯,缓声劝慰:“父亲、母亲,休伯利还小,可能是近来事情太多,心里有些苦闷。稍安勿躁吧,我会找机会开导他的。”

“唉……”

霍利斯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我已年岁见长,珐泽。”

“兰斯洛特的未来,还有休伯利的人生……都得交托到你手上了。”

……

邮递事务所内,油灯映照之下,光影恍惚,一片昏黄。

玛雷和维塔赶在黄铜铃响之前踏入大厅,一股陈年纸张与木头混合的温热气味立刻卷入鼻腔。

前台职员正忙着收拾账册,见两人风尘仆仆地报上名字,只是抬眼一扫,便从一旁的投递柜中抽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只有一封?”玛雷不死心地问。

“只有一封。”前台职员眼皮都不抬。

维塔接过信,读出了寄信人的名字:“加急信,是你的表妹琼娜给你寄来的。”

也就是说,玛雷那位老同窗,要么是还没收到他的信,要么是回信还在半路上。

那家伙分明住在布拉接近格林的一带,比特兰魁离这儿近多了,路也更好走。按理说,他的回信应该比琼娜更早到才对。

无论如何,眼下玛雷是别指望有法术卡用了。

少年法师悲愤握拳,等这事了结,他一定直接登门拜访,好好叙一叙故旧之情。

玛雷取过拆信刀,裁开信封,熟悉的字迹立刻映入眼帘。

琼娜·艾拉曼托夫的笔迹永远都那么整齐漂亮,但字里行间写的却不是什么人话。目光所及,尽是对表哥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不留情面的嘲笑。

“亲爱的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第一行字,玛雷直接把信纸一角攥皱了。

“你们兄妹的感情也好扭曲啊。”维塔不禁感叹。

二人接着往下看:

“看到你终于舍得写信给我,我本来该感动落泪。但对不起,我实在笑到肚子疼,哭不出来。

父亲得知你‘离家出走’的消息后,整整咆哮了三天,把整个特兰魁翻了个底朝天,把能调动的关系都调动出来,就差没让监察署全员出动,缉拿哥哥你这个不孝子归案。

不过,要我说,派人缉拿你还是小事。如果你知道,他把你小时候穿着开裆裤玩泥巴的照片贴在布告栏上,会不会后悔当初做出离家出走的决定呢?”

玛雷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老登做得这么绝,只会让他更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啊!!!

“至于莉莉安,她的处境比你好多了。她温柔善良又讨喜,父亲原本想收她为义女,但被她拒绝了。

真可惜你不在现场,要不就能看到父亲他慈父幻想碎裂时的神情……分明面对我和芙蕾雅都没有展现过那副样子,蛮新鲜的。

不过,她确实让父亲动了恻隐之心。在得知她有魔法天赋之后,父亲打算她去莫加准备接受教育。但她现在身体虚弱,不宜立刻启程,所以大概还要在家中养上半年,才能动身前往莫加。”

下一段,琼娜的语气少见地舒缓起来,

“还有,关于你信中提到的事,我已经尽量用不那么刺激的方式向莉莉安询问过了。她并没有避讳,只是说得很平静,也许是这段日子里,她已尽可能把那些回忆包裹起来,不让它们再刺穿她的日常。

她告诉我,从被拐走到被转卖之前,她曾被关押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很隐蔽,像是专门为囚禁人而建。她说,有很多人对她的身体做了‘检查’与‘处理’……

总之,她没有多说细节,我也没有追问,只知道,那并不是能让人轻易遗忘的经历。

但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觉醒了魔法的天赋。她说,当时那些力量几乎是失控地从体内爆发出来,她甚至误伤过旁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人迟迟没有将她、处理掉——或许他们还在等待她的潜力稳定下来,或者期望在她身上看到什么奇迹。

她记得,自己被关押的那段时间,曾有很多人被带出去,有男有女,他们大概都已经被贩卖了,唯独留下了她。直到后来,她才被再次打包转移,成为其中一批‘货物’中的一员。也正是那时,她遇见了你。所以,她想再次向你表达感谢。

代她,也代我,谢谢你。”

得知莉莉安一切都好,维塔和玛雷放下心来,脸上的表情和缓了不少。

“当初把她送去艾拉曼托夫家族,的确是正确的选择。”维塔轻声道,语气莫名欣慰,像个老母亲。

玛雷心说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冷冰冰的少女杀手怎么可能萌生出慈母情怀。

除非哪一天,狗舔完了面,鸡吃完了米,火烧断了锁,石头开窍,铁树开花,天坠为地,地悬作天,下如同上,上如同下……这种奇迹方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