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份报表保存,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19:23。
办公室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他头顶的日光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他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哒声。
“又加班到这个点”,他自言自语地收拾公文包,突然注意到桌角放着一个牛皮纸包裹。
程明皱起眉头,他不记得今天有收到快递,而且包裹上既没有寄件人信息,也没有快递单号,只有用黑色马克笔潦草写着的“程明收”三个字。
他拿起包裹掂了掂,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出于好奇,他用裁纸刀小心地划开胶带,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盖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摸上去冰凉光滑。
“这是什么...”程明喃喃道,掀开盒盖。
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把老旧的黄铜钥匙,和一张折叠的纸条。钥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齿纹磨损严重,柄端刻着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数字“217”。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的字:“你知道该用它做什么”。
程明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他翻来覆去检查盒子和包装纸,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却一无所获。
谁会把这种东西送到公司给他?又是什么意思?
回家的地铁上,程明不断摩挲着口袋里的钥匙。它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书房抽屉的那把锁——同样黄铜质地,同样复杂的齿纹。父亲去世十年了,那栋老房子早已卖掉,这把钥匙不可能与之有关。
“下一站,松江路,请准备下车的乘客...”
机械女声打断了程明的思绪,他随着人流挤出车厢,秋夜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路灯下,他再次掏出钥匙端详,在昏黄的光线下,钥匙柄上的数字“217”似乎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接下来的几天,程明总是不自觉地想起那把钥匙,他在公司里四处查看,试图找到与之匹配的锁。茶水间的储物柜、档案室的抽屉、甚至洗手间隔间的门锁,都不匹配。
周五下午,程明借口整理旧档案,独自来到公司地下二层的档案储存室。这里存放着至少二十年的纸质文件,很少有人来。灰尘在透过高窗的光线中飞舞,程明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217...217...”他默念着,一排排查看储物柜的编号。
在最角落的位置,他终于找到了标着“217”的金属储物柜。柜门上的锁孔积满灰尘,显然多年无人问津。程明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汗水。他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嗒”。
锁开了。
程明拉开柜门,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上面用红笔写着“1995-实验记录-绝密”,他颤抖着手指解开缠绕的棉线,抽出里面的文件。
那是一本泛黄的实验记录本,扉页上印着“新纪元生物科技研究所”的logo,下方手写着“林卫东”三个字,程明瞪大眼睛——林卫东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快速翻阅记录本,大部分内容都是专业术语和数据图表,直到翻到中间一页,一段手写笔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1995年6月17日,第37次记忆移植实验。受试者CM表现出明显的记忆混淆症状,对植入记忆产生强烈排斥反应。建议终止实验,但上级坚持继续。上帝原谅我们”。
程明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CM——程明的名字缩写。1995年他刚满五岁,父亲确实曾在一家生物研究所工作,但从未提起过任何实验。
他继续往后翻,最后一页的记录让他血液凝固:
“1995年7月3日,CM实验出现意外。受试者原有记忆大面积丢失,植入记忆片段不稳定。为保护受试者,决定执行记忆清除程序。所有相关人员签署保密协议。此项目永久封存。”
程明感到一阵眩晕,他靠在储物柜上,额头渗出冷汗。这是什么意思?父亲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实验?为什么他完全不记得?
突然,档案室的门发出“吱呀”一声。程明猛地合上记录本,屏住呼吸,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所在的走廊尽头。
“有人吗?”程明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回应,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芒在背。程明迅速将记录本塞回文件袋,关上储物柜,锁好门,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走廊尽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站住!”程明追了过去,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辆清洁推车,等他爬起来,走廊已空无一人,只有一扇半开的防火门轻轻摇晃。
程明没有直接回家。他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试图理清思绪。窗外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行人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
父亲在他十岁时因车祸去世,母亲很少提起父亲的工作。他只隐约记得父亲总是很晚回家,身上有消毒水的气味。如果那个实验真的与他有关,为什么母亲从未提起?那个“记忆移植”又是什么意思?
咖啡已经凉了。程明掏出手机,搜索“新纪元生物科技研究所”,结果寥寥无几。唯一的相关信息是一则1998年的小新闻:“新纪元生物科技研究所因资金问题关闭,部分研究人员转入国立医学院。”
他正想进一步搜索,一条新短信突然弹出:
“别查了,对你没好处。”
程明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发信人是一串乱码般的数字,他立刻回拨,提示是空号。
雨下得更大了。
程明走出咖啡馆,撑开伞的瞬间,他注意到街对面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盯着他,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那人迅速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回到家,程明将所有门窗锁好,把钥匙和文件袋藏在书柜最里层。他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这一天的诡异感,但那张写着“你知道该用它做什么”的纸条仿佛烙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躺在床上,程明辗转难眠。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一个模糊的场景:白色的实验室,刺眼的灯光,自己被绑在椅子上,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是父亲吗?——正俯身对他说着什么...
凌晨三点,程明被手机震动惊醒。又是一条匿名短信:
“他们知道你打开了柜子,快离开。”
程明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就在这时,他听到客厅传来轻微的“咔哒”声——是窗户被撬开的声音。
那声“咔哒”像一柄冰锥刺进程明的脊椎,他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攥住被角,客厅里,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木质地板细微的吱呀声暴露了入侵者的位置。
程明悄悄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按下110,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就在这时,卧室门把手缓缓转动。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至头顶,程明翻滚下床,同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猛地踹开,一个黑影扑进来,床单被利刃划破的撕裂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
程明撞开衣柜旁的窗户,不顾三楼的高度纵身跳下,灌木丛的枝条抽打着他的脸和手臂,右脚踝传来剧痛,他踉跄着爬起来,听到楼上传来愤怒的低吼。
“抓住他!”
路灯下,两个穿黑衣的男人也从窗口跃下。程明拼命奔跑,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转过三个街角后,他躲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的洗手间,反锁上门,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镜子里的男人面色惨白,左颊有一道血痕,睡衣被树枝刮得破烂不堪,程明打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实验记录本还在公寓里,现在回去等于自投罗网,他想起短信里的警告——“他们知道你打开了柜子。”
便利店店员是个打着哈欠的年轻人,对程明的狼狈模样视若无睹,程明用身上仅有的现金买了最便宜的手机和一套便装。在新手机的搜索栏,他输入“赵立新纪元生物科技。”
一条讣告跳出来:“著名神经科学家赵立于昨日在家中去世,初步判定为自杀,享年62岁……”程明盯着屏幕,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赵立正是实验记录本中提到的那位反对继续实验的研究员。
凌晨五点,雨停了。程明打车来到赵立家——城西一栋老旧的教职工宿舍,警戒线还拉着,但现场已经没有警察,他绕到楼后,发现赵立家的厨房窗户虚掩着。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客厅地板上用粉笔画着人形轮廓,几本神经学专著散落在一旁,程明戴上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手套,开始小心地搜查。
书房的书架上,一本《海马体与记忆编码》的书脊微微凸出。程明抽出这本书,后面藏着一个保险箱,他试了父亲的生日、研究所成立的年份,都不对。最后输入“19950703”——实验终止的日期。
保险箱开了。
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个小型硬盘,照片上是一间白色实验室,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围着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孩子。程明颤抖着翻到最后一张——那是他五岁时的照片,胸前贴着“CM”的标签。
硬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后,弹出一个视频文件,画面中,年轻的赵立神色紧张地对着镜头说:“如果有人在看这个视频,说明我已经遭遇不测,林卫东的实验远不止记忆移植那么简单,他在尝试创造一种全新的意识载体,CM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突然,楼下传来门轴转动的声响。程明迅速拔出硬盘,从窗户翻出,他刚跳到后院,就听到屋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愤怒的咒骂。
程明在公交车站的长椅上度过余下的夜晚。晨光中,他反复查看从赵立家带出的资料,一张泛黄的纸条上写着:“所有真相都在老地方。记住,不要相信你的记忆。——L”
“老地方...”程明喃喃自语,父亲生前常带他去郊外的红枫湖钓鱼,那里有个废弃的气象站,小时候父亲总说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前往红枫湖的大巴上,程明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始终跟在后面,他在终点站前两站提前下车,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后,他搭上一辆送货的皮卡,司机好心让他坐在货厢里。
红枫湖比记忆中荒凉许多,气象站的白色圆顶建筑爬满藤蔓,铁门上的锁早已锈蚀,程明用石块砸开锁,推门时扬起的灰尘让他咳嗽不止。
地下室的入口藏在储物柜后面,这是父亲当年告诉他的“秘密”。程明用手机照明,沿着狭窄的楼梯下行,空气越来越冷,混合着霉味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
地下室的景象让程明胃部痉挛——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气象站,而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实验室。中央的手术台上还留着束缚带,周围的仪器虽然积灰但基本完好,墙上贴着的图表标题赫然写着“意识转移实验流程”。
最里面的档案柜上,程明发现了标着“CM系列”的文件夹。里面详细记录着一个叫“陈默”的男孩的生平——从出生到五岁的全部细节,包括他的记忆特征、性格分析,甚至脑部扫描图像。
“不...这不可能...”程明双腿发软,资料从手中滑落,照片上的男孩有着和他童年一模一样的脸,但名字却是陈默。实验日志最后一页写道:“1995年7月3日,CM记忆载体准备就绪,等待植入程序。林卫东。”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明转身,看到楼梯口站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是这几天跟踪他的人,男人缓缓摘掉帽子,露出一张程明在照片上见过的脸——年迈但依然挺拔的林卫东,他的“父亲”。
“小明,你不该来这里。”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熟悉,“现在他们找到你了。”
程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二十年前死于车祸的父亲就站在面前,而自己可能是某个叫陈默的男孩的记忆载体,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童年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白色天花板上的刺眼灯光...冰冷的金属桌...针头刺入手臂的疼痛...一个女人的哭声...“记住,你叫程明,今年五岁...”
当程明再次睁开眼睛,鸭舌帽男人已经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这次,别反抗了。”男人说,“为了你好。”
注射器的针尖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寒光,程明本能地后退,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实验台,头痛欲裂,那些闪回的片段越来越清晰——穿着白大褂的父亲、刺眼的手术灯、手臂上的针孔...
“你不是我父亲。”程明声音嘶哑,“林卫东二十年前就死了。”
鸭舌帽男人——林卫东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在阴影中显得更深。“车祸是伪造的,小明,我必须消失,否则他们不会停止追捕我们。”
“他们是谁?”程明的手指悄悄摸到了实验台上的一个玻璃烧杯,“那个叫陈默的孩子又是谁?”
林卫东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他放下注射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程明,照片上是两个五岁左右的男孩,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一个穿着红色T恤,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左边是陈默,右边是你。”林卫东的声音低沉,“你们是同卵双胞胎,但在出生时就被分开了,陈默被选为'新纪元计划'的初始载体,而你...是备用方案。”
程明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CM双体实验,1995.06.17”。
“这不可能...”程明摇头,但那些闪回的片段突然串联起来——他确实记得有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男孩,他们曾在白色的房间里一起玩积木...
“记忆移植只是表面说法。”林卫东向前一步,“真正的实验是意识同步,我们试图创造一种能够承载双重意识的大脑结构,陈默是第一个成功案例,但他的身体在七岁那年出现了排异反应。”
程明突然明白了什么,胃部一阵绞痛。“所以你们...把陈默的意识转移到了我身上?”
林卫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一台老旧的电脑终端,输入密码,屏幕亮起,显示出一段监控视频,画面中,年幼的程明被固定在手术台上,而隔壁房间的手术台上躺着另一个相同的男孩——陈默,他的头部连接着复杂的电极。
“1995年7月3日。”林卫东的声音变得机械,“陈默脑死亡前,我们成功将他90%的记忆和人格特征转移到了你的大脑中,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的载体。”
程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盯着视频中那个哭喊的小男孩,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他自己——那个被强行塞入另一个人记忆的自己。
“为什么?”程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林卫东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为了科学,也为了...救你,你五岁时被诊断出罕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如果不进行干预,活不过十岁,陈默的大脑结构是唯一能与你兼容的...”
话音未落,实验室外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林卫东脸色骤变,迅速关闭电脑,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
“他们找到这里了。”他拽过程明的手臂,“后门通道可以通到湖边,听着,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不要被他们抓住,你大脑中的神经编码是'新纪元计划'最后的钥匙。”
“什么编码?我不明白——”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更近,林卫东推开一个储物柜,露出后面的暗门,就在此时,三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破门而入。
“站住!实验体CM必须回收!”为首的男人举起了麻醉枪。
林卫东挡在程明前面开了一枪,击中那人的肩膀。“跑!”他对程明吼道,“去青松公寓1704室,保险箱密码是你生日倒过来!”
程明犹豫了一秒,但更多的黑衣人涌入实验室,他钻进暗门,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卫东胸口中弹,缓缓倒下的身影。
黑暗的隧道潮湿阴冷,程明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二十分钟后,他从一个伪装成岩石的出口钻出,眼前是红枫湖的北岸,远处警笛声隐约可闻。
程明在湖边灌木丛中躲到天黑,然后搭上一辆运蔬菜的卡车回到城里,青松公寓是城东一栋普通的老旧住宅楼,1704室的门锁已经生锈,但钥匙还在林卫东给他的那串钥匙中。
公寓里积满灰尘,显然多年无人居住,客厅墙上挂着一张合影——年轻的林卫东和一个陌生女子抱着一个婴儿,程明注意到女子手腕上有一个独特的蛇形纹身。
保险箱藏在卧室的衣柜后面,输入“790521”(他的生日1997年5月21日倒过来)后,箱门弹开,里面有一个U盘、一本日记和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给我的儿子程明”。
程明双手颤抖着拆开信封:
“小明,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首先,请原谅我对你做的一切。“新纪元计划”远比你想象的更庞大、更黑暗,我和赵立最初以为我们是在为人类记忆疾病寻找治疗方法,但资助这个项目的“莫比乌斯基金会”另有目的。
他们想要创造完美的意识载体——能够无限接收和存储他人记忆的“容器”。你是第七代实验体中唯一成功的案例,也是他们最想得到的“成品”。
但你不是容器,小明,无论他们往你大脑里移植了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儿子,U盘里有所有实验数据和基金会成员名单,日记本最后几页有赵立留下的线索,他能帮你分离那些不属于你的记忆。
记住,蛇形纹身是基金会高级成员的标记,不要相信任何有这个纹身的人,你母亲还活着,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爱你的父亲林卫东”
程明瘫坐在地上,信纸从指间滑落。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投下一道苍白的线,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左手腕内侧有一个几乎淡化的疤痕——形状像一条盘曲的小蛇。
程明盯着手腕上那个淡化的蛇形疤痕,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父亲信中的警告在脑海中回荡:“不要相信任何有这个纹身的人。”而现在,这个标记竟然出现在自己身上。
窗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程明迅速拉紧窗帘,只从缝隙中窥视,一辆黑色SUV缓缓驶过公寓楼下,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他屏住呼吸,直到车尾灯消失在街角。
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后,弹出一个加密文件,。程明输入自己的生日,屏幕上立即显示出数百份标着编号的文件,他点开名为“莫比乌斯基金会核心成员”的文档,几十张照片和档案罗列其中。
第三行,一个熟悉的面孔让他的手指僵在触摸板上——照片中的女人约四十岁,梳着严谨的发髻,正装袖口微微掀起,露出手腕上清晰的蛇形纹身。档案标注:“沈如清,基金会亚洲区首席研究员,负责“新纪元计划”后期执行。”
那是他的母亲。
程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段被深埋的记忆突然浮出水面——刺眼的白光中,一个女人握着他的手,针头刺入手臂。“很快就好了,小明。”她的声音温柔却冰冷,“成为完美载体是你的荣耀。”
他猛地合上电脑,胸口剧烈起伏。父亲的信说母亲“还活着”,但“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如果母亲是基金会高层,那么他的出生、他的整个生命,都可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日记本最后一页,赵立用红色墨水写着:“沈在镜湖小屋,但别直接见她。先找看守人老周,他知道安全路线。”
镜湖在城北七十公里的山区,程明在天亮前搭上一辆早班货运车,司机是个话不多的中年人,把他放在通往镜湖的岔路口,徒步两小时后,晨雾中出现一个小码头,一个驼背老人正在修补渔网。
“老周?”程明试探性地问。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没人叫我那个名字很多年了。”他的目光落在程明手腕上,那里的蛇形疤痕因为汗水而更加明显。
“赵立让我来的。”程明低声说。
老周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放下渔网。“沈教授每周三上午会来湖边散步,今天就是周三。”他递给程明一把小钥匙,“码头下面有条船,划到湖心岛等着,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程明按指示划到湖心小岛,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后,上午十点,一个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对岸的木栈道上——是母亲,但比记忆中老了许多,她穿着米色风衣,头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正低头看着湖水。
程明的心跳快得发痛,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母亲身后十米处跟着两个穿黑衣的保镖,他们的右手都按在腰间,显然是武器。
母亲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扔进湖里,然后她抬头,目光直直看向湖心岛的方向,仿佛能穿透灌木看到程明,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什么,但距离太远听不清。
保镖立刻警觉起来,其中一人开始用对讲机通话,母亲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转身沿原路返回,程明屏住呼吸,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等安全后,他划船到母亲站立的位置,在栈道缝隙中找到一张折叠的纸条:“今晚8点,小屋东侧窗户会开着。别走正门。”
夜幕降临,程明借着月色摸到湖边一栋木质结构的小屋,东侧窗户果然虚掩着,他轻巧地翻进去,落在一个昏暗的书房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药香,那是母亲一直喜欢的气味。
“我知道你会来。”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明转身,看到她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把小手枪,“把双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月光下,母亲手腕上的蛇形纹身清晰可见,程明慢慢抬起手,故意露出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看来我是遗传了这个?”
母亲的瞳孔微微扩大,但枪口纹丝不动。“不,你是被标记的,就像实验室里其他样本一样。”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林卫东告诉你什么了?关于你的'身世'?”
“他说我是程明,被植入了陈默的记忆。”程明盯着母亲的眼睛,“但真相不止如此,对吗?”
一声轻微的“咔嗒”从身后传来,程明转头,看到书房暗门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约二十五六岁,穿着白色实验服,而她的脸...竟然和程明有七分相似。
“这是CM-7,你的替代品。”母亲的声音带着某种扭曲的骄傲,“第七代完美克隆体,完全继承了你的神经编码结构,但没有那些...麻烦的自主意识。”
程明的胃部一阵绞痛。“克隆体?那么我是...”
“CM-6,第六代程明克隆体。”母亲放下枪,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投影仪,“看看你的'诞生'吧。”
墙上投影出一段视频:一个胚胎在培养液中发育,然后是被精心照料的婴儿,接着是蹒跚学步的幼童...每一帧都有日期和参数标注,就像某种产品的生产记录。
“真正的程明——我亲爱的儿子,死于五岁那年的脑炎。”母亲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基金会给了我重获他的机会,通过克隆和记忆植入,但前五代都失败了,直到你...你几乎完美复刻了他的全部特征。”
程明双腿发软,扶住书桌才没有倒下,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都只是被编程的数据?那个在红枫湖边钓鱼的父亲,那个给他读故事的母亲,全都只是实验的一部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嘶哑地问。
母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因为基金会要销毁所有早期实验体,包括你。”她快速塞给他一把钥匙,“这是我在基金会的私人实验室钥匙,那里有所有原始数据和逆转程序,如果你能找到最初的记忆模板,或许能...”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母亲脸色大变,猛地推开程明。“走!从暗门出去,老周会在湖边等你!”她转向那个克隆体CM-7,“启动紧急协议。”
程明钻进暗门前最后看到的,是母亲决绝的背影和CM-7掀开实验服露出腰间炸弹的画面,他刚跑出几十米,身后就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将他掀翻在湖边的草地上。
老周的小船如幽灵般出现,程明爬上去时,整个小屋已陷入火海。他的手中紧握着那把钥匙,标签上写着:“新纪元生物科技研究所地下三层,私人实验室。”
火光映照下,程明注意到钥匙柄上刻着一行小字:“记忆塑造我们,但无法定义我们。”
新纪元生物科技研究所的废弃大楼像一头沉睡的巨兽,蛰伏在城郊工业区的阴影中。
程明躲在对面仓库的通风管道里,观察着大楼的每一个入口,母亲钥匙上的标签写着“地下三层”,但正门有四个全副武装的保安。
凌晨三点,一辆运送医疗废品的卡车驶入侧门,程明趁机翻过围墙,贴着卡车的阴影溜进卸货区,走廊里的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地下三层的电梯需要门禁卡,程明试着用那把钥匙——出乎意料,电梯发出“滴”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程明的太阳穴开始抽痛。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漫长的白色走廊、刺眼的无影灯、戴着防毒面具的人影...当电梯门再次打开时,他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
眼前的景象让程明忘记了呼吸——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实验室里,排列着数十个圆柱形培养舱,每个舱体都浸泡着一个沉睡的人影,从孩童到青年,他们的脸...全是程明自己的模样。
最近的一个舱体标注着“CM-9-Beta”,里面的“程明”看起来只有十岁,胸口缓慢起伏,程明颤抖着触碰玻璃,突然,那个小克隆体睁开了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乳白色。
“他们是失败的迭代品。”一个电子女声突然响起,“神经编码不完整,只能作为备件。”
程明猛地转身,发现声音来自墙上的扬声器,天花板角落,一个红色光点闪烁——监控摄像头正在运作。
“你是谁?”程明低声问。
“我是A.R.I.A.,新纪元计划的人工智能管理系统。”女声回答,“沈如清博士给了我最高权限指令:当CM-6号实验体返回实验室时,展示全部真相。”
程明背脊发凉。“什么真相?”
“请前往主控制台。”
实验室尽头有一扇金属门,程明的钥匙再次轻易打开了它,门后是一个小型控制室,墙上布满监控屏幕,中央是一台老式神经记录仪。
“请插入您的记忆芯片。”ARIA指示道。
程明这才注意到记录仪侧面有一个钥匙孔大小的插槽,他犹豫片刻,将母亲的钥匙插入——完美契合,机器嗡嗡启动,投影仪在墙上投出一段全息影像。
画面中,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程明立刻认出那是“真正的程明”——和他童年照片中一模一样,床边,年轻的母亲——沈如清握着男孩的手,泪流满面。
“脑部扫描显示海马体已经大面积坏死。”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说,“基金会批准了紧急记忆移植方案。”
画面切换到一个白色手术室,男孩被推进来,旁边是另一个相同的孩子——陈默,他睁着空洞的眼睛,胸前贴着“CM-Origin”的标签。
“第一个成功克隆体。”ARIA解释道,“基因序列100%匹配,但大脑结构发生了意外变异,能够完美接收和存储移植记忆。”
接下来的画面让程明双腿发软——陈默被固定在特殊座椅上,头部连接着复杂的电极,机器启动时,他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与此同时,病床上的真正程明停止了呼吸,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原始记忆提取完成。”画面中的科学家宣布,“准备注入6号克隆体。”
影像突然切换到一个小型手术台,上面躺着一个昏迷的孩子——程明认出那是五岁的自己,电极连接上他的太阳穴时,孩子无意识地抽搐起来。
“你是第六代克隆体,也是唯一成功保留自主意识同时完整接收陈默记忆的个体。”ARIA说,“因此基金会将你标记为“钥匙”——你的神经编码结构是激活全球记忆网络的关键。”
程明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什么全球网络?”
主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张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数十个红点。“莫比乌斯环计划——通过记忆编码技术,将选定人群的意识联网,建立可控的集体智能。”ARIA平静地解释,“你的大脑结构是最后一块拼图。”
程明突然明白了父亲的反抗、母亲的矛盾、基金会的执着...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武器。
控制室的门突然滑开,三个穿防护服的人持枪闯入。“别动,CM-6。”为首的人命令道,“你属于基金会。”
程明后退几步,手指悄悄摸到控制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如果我这么重要,你们敢开枪吗?”
“我们可以让你生不如死。”那人冷笑,“抓住他。”
程明猛地按下按钮——整个实验室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亮起血红色的光,他趁机撞开一个守卫,冲出控制室,在培养舱之间狂奔,身后传来愤怒的吼叫和凌乱的脚步声。
拐角处,程明突然撞上一个柔软的身体——是那个在小屋见过的CM-7克隆体,但她现在穿着和守卫相同的制服。
“这边!”CM-7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拖着他钻进一条通风管道,爬行十分钟后,来到一个隐蔽的小型实验室。
“我不是来帮你的。”CM-7关上门,掏出一把手术刀,“基金会命令我取回你的海马体样本。”
程明背靠墙壁,无路可逃,就在这时,CM-7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手术刀掉在地上,她的眼睛翻白,口中冒出白沫。
“记忆...编码...冲突...”她艰难地说,然后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程明愣了几秒,然后注意到实验室墙上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显示着一行字:
“记忆即牢笼,钥匙在你手中。——L”
屏幕下方是一个DNA验证锁,程明下意识地将手掌按上去——扫描光束划过他手腕上的蛇形疤痕。
“验证通过。”系统提示,“欢迎回来,林博士。”
程明瞪大眼睛,墙上的暗格滑开,露出一个小型注射器和一张纸条:“这是记忆抑制剂,能暂时阻断基金会对你的追踪。注射后前往顶楼停机坪,有直升机等你,记住,你不仅是钥匙,也是锁。——爱你的父亲”
程明拿起注射器,针尖在红光中闪烁,他想起培养舱里那些空洞的眼睛,想起母亲临死前的嘱托,想起父亲信中的警告...
最终,他将针头刺入颈侧,推下活塞,世界开始旋转,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似乎听到ARIA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记忆塑造现实,而你将重塑记忆...”
黑暗中有光点在跳动。
程明感觉自己漂浮在无边的虚空中,那些光点逐渐连接成线,编织成画面——五岁生日的蛋糕蜡烛、红枫湖边钓到的第一条鱼、父亲书房里的木质香气...这些记忆明亮温暖,像老电影般一帧帧闪过。
突然,画面扭曲了。蛋糕变成实验室的白色天花板,钓鱼竿变成束缚带,书房变成监控室,在这些记忆碎片中,总有两个身影——穿白大褂的母亲,和站在阴影处的父亲。
最深处的记忆闸门轰然打开,程明看到七岁的自己站在一面双向镜前,镜子的另一边是陈默,他们同时举起右手,动作分毫不差。
“记忆同步率98.7%,实验成功。”母亲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准备进行第二阶段意识融合。”
画面跳转到手术台,程明看到自己躺在左边,陈默在右边,他们的头部通过一个复杂的仪器连接在一起,父亲突然冲进手术室,手里拿着枪。
“停下!你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年轻的林卫东怒吼,“两个意识不能强行融合,这会——”
记忆在这里断裂,当画面重新连接时,程明看到的是血——手术台上、地板上、白大褂上...陈默的胸口插着一块玻璃碎片,而年幼的自己蜷缩在角落,手腕上新鲜的蛇形疤痕还在渗血。
“小明?小明!”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程明拉回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医疗床上,头顶是无影灯,一个满脸胡茬、眼窝深陷的男人正握着他的手——是林卫东,但比实验室影像中老了二十岁。
“爸...爸?”程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卫东的眼眶瞬间红了。“你注射了双倍剂量的抑制剂,昏迷了三天。”他帮程明坐起来,“但值得冒险,现在基金会的追踪系统找不到你了。”
程明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简陋的地下医疗室,墙上贴满了基金会的研究资料和人员照片,他的目光停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影上——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瘦削苍白,正安静地看书,当那人抬起头,程明的血液凝固了。
那是陈默的脸。
“别怕。”林卫东按住程明颤抖的肩膀,“他是真正的陈默,当年在手术室,我救出了他,伪造了他的死亡。”
陈默放下书,走到床边,他的动作有些不协调,右腿似乎有残疾。“我们共享了七年的记忆。”他的声音出奇地温和,“你拥有我的童年,我承载着你的痛苦。”
程明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基金会需要的是我们两个人,对吗?”
林卫东点点头,调出一段全息投影,画面中是两个旋转的DNA模型,像两条相互缠绕的蛇。“你和陈默的记忆神经网络互为镜像,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密钥。基金会这些年一直在寻找他,却不知道我把他藏在这里。”
投影切换成全球地图,上百个红点正在闪烁。“三天后,莫比乌斯环系统将在全球37个主要城市首次激活。”林卫东指着其中一个红点,“控制中心就在新纪元研究所的地下十层。”
程明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突然明白了它的形状为何是衔尾蛇——莫比乌斯环的象征。“我们该怎么办?”
“有两种选择。”林卫东调出两个文件,“第一种,我研发了一种病毒,可以摧毁整个记忆网络,但需要你们两人同时接入系统,这很危险。”
“第二种呢?”
“接管系统。”陈默突然开口,“我们本是一体两面的意识,理论上可以控制而不摧毁网络,用它来解放而非控制。”
程明看向陈默的眼睛,在那深褐色的瞳孔中,他看到了自己——不是克隆体,不是实验品,而是一个有选择权的人。
“我选第一种。”程明说,“这种技术不该存在。”
陈默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行动定在次日凌晨,程明在装备室见到了林卫东组建的其他反抗者——十二个前基金会员工和实验幸存者,他们中有些人肢体残缺,有些人眼睛异样明亮,都是记忆实验的“失败品”。
“记住,一旦病毒上传,你们只有三分钟撤离。”林卫东将两个神经接口装置交给程明和陈默,“这足够让系统崩溃,但不够基金会抓住你们。”
程明拥抱了这个为他牺牲一切的男人。“如果我回不来...”
“你会的。”林卫东的声音哽咽,“你是我儿子,无论基因来自哪里。”
潜入比想象的容易。基金会显然没预料到两个“钥匙”会主动送上门,地下十层的控制中心像个巨大的球形剧场,中央悬浮着一个发光的莫比乌斯环全息图。
程明和陈默同时将神经接口贴在太阳穴上,世界瞬间变成数据洪流——无数记忆碎片如星河般旋转,每个光点都是一个被编码的意识,程明感到陈默的存在像另一个自己,他们的思维完美同步,共同寻找系统的核心节点。
“找到了!”陈默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准备上传病毒——”
警报突然刺破宁静,控制中心的门被炸开,一队全副武装的特种兵冲了进来。为首的竟是沈如清——她半边脸被烧伤,但还活着。
“停下!”她举枪瞄准程明,“你们不知道自己在破坏什么!这是人类进化的下一步!”
程明在意识中与陈默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病毒程序启动,莫比乌斯环开始扭曲变形,沈如清尖叫着开枪,但子弹被突然激活的能量场弹开。
“系统崩溃倒计时:180秒。”机械女声宣布。
沈如清的面容扭曲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她狂笑着按下手腕上的装置,“全球备份系统已激活!”
整个控制中心开始震动,程明感到一阵剧痛——病毒程序正在反向侵蚀他和陈默的神经连接,陈默的意识在痛苦中颤抖:“她是对的...有备用服务器...我们需要...完全融合...”
程明明白了最后的代价,要彻底摧毁系统,他们必须将两个互补的意识完全合并,形成一个不可逆的新人格,这意味着陈默和他都将不复存在。
“你愿意吗?”程明在意识中问。
陈默的回答是一股温暖的情感洪流——二十年的孤独、对自由的渴望、对林卫东的感激...以及兄弟般的爱,程明回以自己全部的记忆和感受。
融合像两颗水滴汇入大海,程明感到自己的边界在溶解,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整感油然而生,新生的意识同时是程明和陈默,又超越二者,它轻松突破了基金会的防火墙,将病毒编码注入每一个备份节点。
“系统崩溃完成。所有记忆数据永久删除。”机械女声宣布。
程明-陈默睁开双眼,看到沈如清瘫倒在地,特种兵们慌乱撤退,控制中心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只剩下应急照明,他——他们——艰难地站起来,向出口走去。
走廊尽头,林卫东带着反抗者们冲了过来,当他看到程明-陈默的眼睛——那双现在同时包含两个人特质的眼睛——时,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孩子们...”林卫东的泪水滚落。
新生的存在微微一笑,声音是两个人的和声:“我们自由了,爸爸。”
三个月后,程明坐在红枫湖边的小屋里,看着晨雾从湖面升起,他的大脑中仍保留着大部分程明的记忆和人格,但偶尔会闪现陈默的思维片段——就像一场漫长的梦境残留。
林卫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份文件。“基金会的高层大部分被捕了,但有些分支仍在运作。”他将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新的身份证明,如果你想重新开始。”
程明摇摇头,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不需要,我就是我,程明和陈默的结合体。”他指向桌上正在撰写的回忆录,“我们的故事或许能防止这种技术被滥用。”
林卫东在他对面坐下,两人一起望向窗外的湖面,阳光穿透雾气,在水面上洒下金色的光斑。
“记忆塑造我们,”程明轻声说,“但选择定义我们。”
湖的对岸,一只白鹭振翅飞起,向着无垠的蓝天翱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