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中,张琪瑛和公子偃的大婚让整个汉中都热闹了起来,灯火燃遍街道,人潮熙攘,远处来看,群山之中闪烁的亮光勾勒出这座城池的轮廓。
刘璋一身的打扮看起来和寻常的公子哥没什么不同,而在他身边的崔浩身着水蓝色的蜀锦衣衫,云松纹层层叠叠地在绸缎上绘满,衣角袖口处是烫金的纹路刺绘。
崔浩的嘴角带着丝淡淡地微笑,眼神流转之间将蜀中的繁盛尽收眼底,他与刘璋走在人群如潮的街头,手中的羽扇轻挥,开口说道:“久闻蜀中繁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有大人治理蜀中,平定雍凉,我大汉以西,已经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
刘璋听了,开口打趣道:“崔伯渊也会行如此奉承的话么?你自中原而来,只是为了来我这里歌功颂德?”
“当然不是,一是仰慕大人盛名,二是为清河崔氏谋求好的出路。”
崔浩并不掩盖自己的真实意图,对着刘璋明言,这年头,世家多方下注已经成了常态,为的就是未来能够押中一家诸侯,能够带领整个家族兴盛。
刘璋听了,对于崔浩这番话倒也不觉得奇怪,笑着反问他道:“曹孟德起于兖州、袁本初四世三公,袁公路坐镇淮南、更有刘阿彘以汉武名自称正统,天下诸侯千万家,清河崔氏为何选择我?”
此番言语大有煮酒论英雄之意,崔浩听了如实说道:“曹操兵微将寡,袁氏兄弟冢中枯骨,四刘徒有汉室宗亲之名却无匡扶汉室之意,唯有大人可继昭昭炎汉,再续光武之风。”
崔浩此时说的四刘乃是刘彻、刘表、刘虞、刘繇。
如今天下,汉室宗亲割据州郡却无法守土扩疆,被几个外姓诸侯打得连连丢失土地,失郡丧土,天下人早就对这些扶不起来的汉室宗亲失望了。
若是历史上的东汉末年但凡出一个能像样的汉室宗亲,可以驱逐宵小,剿灭叛逆,忠于皇室且匡扶朝廷,曹操,孙策等人又怎么可能割据土地,自立为王,乃至篡汉!
汉室宗亲不争气,又怎么怪得了旁人?
如今能够算得上势大,让那些对汉室心怀热血的人看得见希望的,唯有刘备与刘璋!
刘璋听了崔浩这番言论,默然不语,他转身看向南方。
他知道如今益南正在罹遭战火,尽四五十万的南中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挣扎。
而三军将士却在此刻,于汉中之内享受繁华之事,兵马脚步停滞不前,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崔浩明白了刘璋的意思,望向南方道:“区区蛮夷,以巴蜀精兵的强盛,此战必破之!”
刘璋却有些不悦地说道:“大破蛮夷容易,平定南中简单,但是还天下一个太平,难!”
“今日杀光了一个拓跋氏,明日还会有符氏、秃发氏、沮渠氏!只要有野心勃勃的人在,这天下终究不会承平太久!而你我也会有老去之时,你敢说我们的后辈们能够崇德尚武,武力充沛,镇服宵小,威压蛮夷而不乱?”
崔浩听了刘璋此话,竟然整个身躯此时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看向刘璋才知道对方的志向远不止是南中之地,远不止是光复汉室,兴复中原,甚至不是为了一己名垂青史的私欲!
“崔伯渊,告诉我,你想象中的大汉是什么样子的?是我刘家血统帝系万代?还是威服四邦万国来朝!”
刘璋此时忽然大声道,他张开双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崔浩,这竟然让对方一时间无法言语,不知道如何回答!
崔浩滞愣了片刻,向着刘璋请教道:“伯渊不知,还请季玉教我。”
刘璋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象道:“我所希望的大汉它是光明的,是从血与火之中杀出来建立的,它保佑着妇孺的生存,鼓励着将士的勇敢,它让所有人都不再受饥饿的困苦,战乱的流离,内,无世家把持朝政,寒门子弟有所学出将入仕!外,无边患混乱纲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再复统一的大汉不是大汉,我要恢复的是煌煌盛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所以那些南中的蛮夷,我不止是平定而已,我要让它们在后世的史书上永久消失!”
“屠尽南中百万兵,天下安敢不太平!!!!!!”
“嘶———”
崔浩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次看向刘璋,忽然热血满腔,冲冠怒发,甚至眼眶之中有了一丝泪水!
他们这些读圣贤书,学治国策的文士儒臣要的是什么,不就是名垂青史,浩瀚千古,让后世的人回想起来时,脸庞上浮现的是无尽的荣耀?
如今,刘璋亲自给他勾勒出一张蓝图,以绝对霸者的姿态,让他心神驰往。
崔浩蓦然跪地,向着刘璋俯首三拜!
“某这些年的圣贤书算是白读了,以前只知道谋人谋己,为的是不衰的世家,庇荫后世子孙,却从来没想过再造炎汉!”
“今日听大人一席话,方才茅塞顿开,以前愚钝无知,之后愿为大人帐下赴汤蹈火,清河崔氏五百三十五名族人皆听大人吩咐!”
刘璋看着崔浩,他今日说这番话是他了解历史上的崔浩,知道这番言论必定会打动他,历史上崔浩修国史,劝拓跋,从他的每个举动之中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忠于皇室甚至在他心中皇室是高于一切的。
所以,这番言论打动崔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他心中所想。
“崔伯渊起来吧,明日我们便兵入南中,我已经谴郭崇韬、郭子仪二人先行一步,如今对于南中前线的战局我忧虑的不是很大,真正担心的是荆州的刘景升,他知道南中大乱,想必定然会趁此机会出兵夺回南郡,甚至是入犯益州,南郡的廉颇压力颇大啊。”
明白了刘璋真正所忧之后,崔浩折扇轻展,笑道:“这有何难?对于刘表,我有三计,依此三计而行,不说刘表无暇西顾,也足够让他焦头烂额。”
刘璋看向崔浩虚心问道:“不知道伯渊是哪三计,可定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