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甜食的阴影

听到江连墨那么说,就把垃圾桶里的点心捡了回来,放在桌子上,没再动一下。

江连墨诧异的全程看完了宁迟昭诡异的动作,“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又给它捡回来了?”

宁迟昭睫毛颤动,思绪早已不知道飞哪去了。

他当然不喜欢吃。

对他来说,甜食就像个噩梦一样缠绕在他的周围,甚至已经发展成梦魇,是不可提起的禁忌。

那是宁迟昭每天晚上闭眼都会想起的的伤痕,烙在他的心脏上,每时每秒都在刺痛。

“你要吃,就给你了。”宁迟昭开口说道,似乎真对那盒点心不在乎。

江连墨神色一亮,口水已经不争气的咽了咽,手的动作比脑子快,把盖子打开,里面的桃花酥也随之展现出来。

做点心的主人用了心,桃花酥的整体形状完好,没有任何破损,还细心的用了油纸垫住,那股香味也飘散而来。

江连墨尝了块,就被这味道惊艳了,甜而不腻,口感丝滑,里面的豆沙也被打磨的刚刚好,跟外面卖的没什么差别。

很快就被他吃的一干二净,瘫坐在沙发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别说,真挺好吃的。”江连墨发出了满意的评价。

宁迟昭看着空的只剩下盒子,眸子里的场景慢慢模糊,像层雾,怎么擦也擦不掉。

回到他的十年前,那时候的宁迟昭才十二岁。

一个人住在破旧拐角处的居民房里,楼梯的灯早就坏了,四处闪烁,一暗一亮,小小的宁迟昭穿着隔壁邻居孩子不要的衣服,穿的泛黄,有几处已经破了洞,看起来狼狈无比。

宁迟昭洗不了澡,苏岚茵说,要是他敢碰一次洗澡水,就把他腿打断。

似乎是怕真的打断了腿,就不能给她做饭了,苏岚茵这才放弃这种邪恶的想法,用手使劲掐着宁时昭的每一处。

导致他臭的像路边的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干枯的头发遮住他的眉眼,浑身死寂。

苏岚茵看着宁迟昭,她眼里带着愤恨,带着恼怒,扬起衣架抽在宁时昭瘦小的后背上。

“你这个灾星,你怎么还不去死!”

宁迟昭咬牙扛下了毒打,小小年纪的他,就已经学会了忍耐。

直到某天,苏岚茵又不知道去哪个酒吧厮混,宁迟昭饿的受不了,家里什么都没有,只好背着个麻袋去捡瓶子换钱。

路过邻居家的时候,住在那的大妈看见他太可怜了,于心不忍,分了一袋云片糕给他。

苏岚茵是远近闻名的泼妇,谁敢管她的家事,她一定会站在别人门口大声嚷嚷。

导致所有人都对宁迟昭的遭遇视若无睹。

他们都是凶手,是旁观者,是宁迟昭黑暗童年里的帮凶。

因为无视,因为淡漠,因为袖手旁观。

宁迟昭那时候几乎是狼吞虎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把剩下不多的糕点藏进口袋,打算留着肚子饿了再吃。

这是他来之不易的唯一饭食,是他填饱肚子的救命稻草。

直到那天晚上,醉醺醺的苏岚茵被个中年男人抱回来,手里还提着礼盒。

正巧也是那云片糕。

宁迟昭被那男人狠狠推倒在地,口袋的云片糕也随之掉落,好死不死的散在苏岚茵的脚边。

明明那盒糕点还没有打开,明明苏岚茵知道不是宁迟昭偷吃的,她还是发了狠般将礼盒里的云片糕拆掉,塞到宁迟昭嘴里。

干涩的味道堵的他说不出话来,苏岚茵却是红了眼,手上力道加重,一片又一片往嘴里送,“我让你吃,你不是喜欢吃吗?怎么不吃了?你这个贱种!”

直到整盒云片糕都被宁迟昭吞进肚子里,嘴里的还没咽下,苏岚茵就抓着他的头发,重重磕在茶桌上,流了满地血。

那时候的宁迟昭快要死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嘴里的甜混着铁锈血腥味,格外恶心。

那时候宁迟昭,就再也不想吃点心了。

窒息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感受第二遍。

江连墨看出宁迟昭不对劲,估计是因为点心受了刺激,连忙过去询问,“迟昭,你还好吗?”

宁迟昭嘴角扯出弧度,“死不掉。”

桌上的泡面快凉了,宁迟昭都没有再去动一口。

踉踉跄跄的走进卧室,窗帘被他拉住,密不透风。

宁迟昭浑身发抖,他在害怕。

明明怕黑,可偏偏就是不想让光亮渗进来。

“把烟给我拿过来。”宁迟昭咬着牙,忍耐力达到极限,他额头冒出层层冷汗,唇瓣发白,尝到了那股腥味。

手指攥的泛白,整个手都凸起。

江连墨应了声,连忙把客厅的烟丢给他,自己站的远远的。

意识不清楚的宁迟昭会在无意识中伤人,江连墨无可奈何,但最好的帮助就是离他远点,让宁迟昭安静的待在那。

“明明看到甜食就怕,还要拿回来,你到底是不是疯了?”

宁迟昭抖着点燃烟,打火机差点拿不住。

翻涌的烟云在四周散开,环绕在黑漆漆的屋内,宁迟昭狂跳的心脏这才缓缓平稳下来。

他也在想江连墨的话。

为什么要拿回来?

明明都已经丢掉了,却又控制不住的给它捡回来。

江连墨叹口气,靠在门框边,跟里边的人聊起天来,试图分散宁迟昭的注意力。

“我记得咱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是你在被宁远盛毒打一顿后丢出门罚跪的时候。”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可真是个硬骨头,被打的浑身都是伤,还能忍着一声不吭。”

“后来才发现,你只是习惯了不喊疼。”

宁迟昭没说话,烟却一根又一根的抽。

抽到眼尾发红,头晕,想吐。

“苏岚茵怎么样了。”宁迟昭难得询问了他那个“好母亲”的状况。

江连墨沉吟了会,想到上次去精神病医院看的时候,那婆娘神智不清的到处乱晃,几乎乱拉乱尿,生活压根不能自理。

“天天在医院喊着闹着,说自己是宁家主母,是高高在上的夫人,让医生给她放出去,结果你猜怎么着,被那些白大褂的人无情的用电击疗法活生生给痛晕了。”

这也算是苏岚茵的报应了。

不能死,也不能好好活着,永无止境的被囚禁折磨,也算是加倍奉还了当初对待宁迟昭那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