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浴间，水声哗哗作响，水汽在白瓷墙上凝结水珠。
林原坤关掉花洒，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
他抓起挂在门后的浴巾，随意擦了遍身体，往腰间一围，灵活打了个结，带着一身清爽水汽走出来 。
沐浴间分男女两边，原本是道场给训练结束的弟子们冲澡的地方。
虽说目前一个弟子都没有就是了。
走道的不锈钢椅子上放着罗森的袋子，林原坤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打开，盖子，模仿动画中出浴的样子，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牛奶。
吨、吨、吨……
“哈！”林原坤长舒一口气。
洗完澡来瓶冰牛奶果然爽快。
逛便利店的时候，他拿了三瓶明治家的玻璃瓶牛奶。他很喜欢喝这种牛奶，本来想多买几瓶，三人一起喝。
可这种鲜奶保质期很短，只有18天，这还是在冷藏的情况下。最近的东京有点热，他很担心买多了还没喝完就放坏了，只得作罢。
对面女浴室传来声响，白石和纱走出来。她身后水汽缭绕，宽松的浴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残留的水痕。
那瀑布般的黑发带着水滴垂下，白皙红润的脸颊上，一滴水珠滑落，像沾着晨露的野花。
二人四目相对，看到林原坤只在腰间简单缠了条浴巾。
白石和纱下意识别过头。
“不来一瓶吗？”
林原坤递过去一瓶明治牛奶。
白石和纱接过牛奶，点点头，看着林原坤的脸上，有些入神。
平心而论，林原坤觉得自己挺有魅力。他刚出浴，匀称的身上肌肉线条利落，水珠顺着腹肌沟壑滑落，去海边当模特的话，应该能引起不少女性尖叫。
嗯？白石同学好这口？
嚯嚯，冷若冰山的白石小姐，难不成还是肉食系吗？
白石和纱伸出食指，在自己嘴唇上比划了两下。
“这里，沾上胡子了。”
“胡子？”
林原坤照照镜子，自己嘴唇上多了两道八字胡一样的白色痕迹，应该是刚才豪爽喝牛奶时候沾上的。
“有点像圣诞老人。”白石和纱小口喝着牛奶，淡淡道。
林原坤哑然：“这才4月底，怎么联想到圣诞老人了，就这么想要圣诞礼物吗？”
白石和纱沉默了一会，语气中像是充满怀念：“是啊，是有点想要圣诞礼物了。”
林原坤歪头，没明白白石和纱的脑回路。二人缓缓走回道场，像在进行饭后的散步一样。
白石和纱走在前面，缓缓开口：“小时候，我是真的相信有圣诞老人的。”
“很正常，谁都有童年。”
“一直到16岁。”
“那不就是去年的事吗！”林原坤吐槽。“白石小姐去年才发现世界真相吗。”
“嗯，去年圣诞节，我眯着眼睛装睡。父亲裹着条红被偷偷进来塞礼物。他买不起假胡子，就灌了啤酒，啤酒花挂在他嘴唇上，倒也真像圣诞老人。”
刚才盯着我看是因为这个啊。
“确实是很温暖的父爱，白石小姐感动了吗？”
“不，幻灭了，那天晚上我哭的很伤心。”
“啊这，还真没法想象白石同学哭的样子……”
“嗯，不过，也是一辈子不会忘的回忆了。”
白石和纱走在道场的地板上，老旧木板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回荡。
白石和纱话锋一转：“我送你回房间，别半夜迷路到我和爱音的房间去。”
“是，遵命。”
二人走在夜深人静的道场里，路过放有神龛的房间，昏黄的灯光透出来照在地板上，白石和纱不禁停下脚步。
“等我一下。”
白石和纱走进房间，站在神龛前，注视着父亲的遗像，怔怔出神。
“要收起来吗？”林原坤问。
白石和纱摇了摇头：“我，希望那个银梦集团干部说的是真的，父亲还活在某处。可如果是假的……我不想空欢喜一场，那只会更让人失望。”
钢颚临死前吐露，白石虎——也就是白石和纱的父亲并没有死，只是可能被银梦集团控制在某个地方。
虽说这人渣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不过，林原坤有种直觉，钢颚这次没有说谎——白石虎或许真的还活着。
林原坤安慰她：“人在谷底，怎么走都是向上，银梦集团也不可能杀你父亲两次。等哪天我们一起打爆银梦集团大楼，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白石和纱莞尔一笑，昏暗的灯光，给那完美的侧脸又增添一层朦胧美。
“一起打爆银梦大楼。”
白石伸出拳头，和林原坤碰了碰。
“好了，我去睡觉了，你和爱音也早点睡。”林原坤打了个哈欠。
“晚安。”
白石和纱点点头，转身看了眼白石虎的黑白照片，犹豫再三，然后吹灭香烛，将神龛的门关上。
“父亲，保佑我找到你。”
白石和纱对着神龛双手合十，闭眼祈愿。
林原坤躺在房间里，听着走廊上，白石和纱踩着地板的“嘎吱”声，显然比先前要更轻快。
林原坤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钢颚说的话或许是真的，可那绝对不是将死之人的善言，反倒更像将死之人，把别人也拖进地狱前的嘲弄。
希望是自己想太多吧……
…………
凌晨4点，三口建设事务会社，下北泽分社。
社长小泉次郎眉头紧皱，陷进真皮的沙发椅上，一言不发抽着烟。
刚才，总部连夜打来电话，让他们在黄金周结束前，赌上性命也要完成北泽一丁目的拆迁工作。
日本极道有自己的来钱路子，道上话叫“生计”。
毕竟光是最底层的极道组都有四五十人，光靠收保护费可养活不了他们。
绝大多数极道，都会采用类似19世纪西部牛仔的赚钱方式——
简单来说，就是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把大片土地上的原住民赶走，然后打包成无主之地卖给开发商。
他们甚至不会为此设立感恩节。
因此，绝大多数极道组，都挂着不动产公司或者借贷公司的名头。
凶神恶煞便是他们的立足之本。
可现在，他们立足的本领受到挑战。
“踏马的！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怪物女高中生有多厉害！”
小泉次郎愤怒的将烟头甩在地上，一脚踢翻玻璃茶几，玻璃碎了一地。
楼下的小弟们听见动静急忙赶上来，见老大在发怒，又默默退回去。
小泉次郎最近心情非常差，自己的亲弟弟去秀尽学院找事，被人打进医院。自己的大哥——名为斋藤的光头极道，当着他的面惨死。
而现在，拆掉北泽一丁目的担子落在自己头上，若是违抗，恐怕自己的下场不比斋藤大哥好到哪去。
一回想起那天，斋藤的脑袋被踩爆，眼珠子滚到自己脚边，一向横行霸道的他都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在绝对的力量前，自己和那些屈服在自己淫威下的一般人，没有任何区别。
“必须，得用尽各种手段了……”
小泉次郎目露凶光，对门外的手下喝道：“通知世田谷区各大分社，都给老子起来开会！把那住院的废物也拉起来！
对北泽一丁目展开联合行动！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