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胃神之怒

队伍中的骑兵其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半空中左右剧烈摇晃的将旗将急迫的命令传达给了所有人。

四个队长领头，四百人的骑兵队马不停蹄地按照队伍建制，向着不同的方向散开。这是震旦骑兵行军操典中，应对敌方法术或巨型投掷物攻击的紧急回避阵型，但由于对军队操练水平的要求极高，绝大多数骑兵军官都不会将这种看起来华而不实的战术规避阵型纳入日常训练中。

如果空中飞来的是八牛炮的八寸铁弹或者炎霖火箭弹的密集轰炸，那么显然比起战术机动来说尽快冲出火力覆盖范围才是最佳选择，只有当面临敌方法师的定点法术轰击时，这种从队伍中间开始向四周散开的紧急机动才有意义。

应用场景如此苛刻的小队机动首先要求下达命令的将领能在法师施法前期、甚至在开始施法之前预判性地下达疏散命令；其次要求作为指挥骨干的队长、伍长能坚决及时地执行命令，不会因为对战场情势的不了解导致迟疑甚至不知所措，进而错过了短暂的施法时间窗口。

最困难的是，基层士兵必须对上级可能下达的命令了如指掌，对纷繁复杂的旗令鼓号时刻保持专注，才能将命令下达到实际开始执行的时间延迟降到最低。

但只在区区几次呼吸的时间内，四队骑兵就像受惊的鸟群一样，有组织地一哄而散。从天空中向下俯瞰的话，就像是一朵铁黑色的花朵迅速盛开，四朵花瓣向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开来，露出了中间土黄色的地面。

然而土黄色的“花蕊”突然间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像是被泰坦巨人狠狠地踩了一脚，大地在沉闷的响声中被唤醒，开始震颤。然后以“花蕊”的中心为起点，土壤像打破平静的湖面一样翻涌起一圈圈的波浪，土黄色的浪潮裹挟起飞腾的烟尘，将尚未来得及脱离法术范围的骑兵们整个笼罩在内。

食人魔屠夫含混不清的咕囔声此时仿佛从天际传来，带着隆隆的回音，原始而邪恶的巫术力量借由食人魔屠夫的野蛮仪式肆意挥洒着食人魔“大胃神”的力量。

大地开裂，土石凝聚成的尖牙从地底突出，将马匹、铁甲、骑手等一切不幸被卷入其中的物体咬烂嚼碎。被一圈圈尖牙环绕的地面中心此时一刻不停地翻腾着，就像是一张巨口的喉咙，将被挤压碾碎的一切咽了下去。

无论是战马的嘶鸣，还是骑兵们绝望的惨叫，一切都被永不知足的巨口吞了下去，直到再没有任何祭品值得下肚，巨口才暂时性地平静了下来。

土石凝聚成的尖牙四处摇晃，一刻不停地搜寻着任何愚蠢到胆敢踏入巨口的猎物，相互摩擦着吱嘎作响。原本平整的地面此刻像是一锅诡异的大杂烩，土壤被鲜血浸透，在火光与邪月的照耀下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黑褐色。

破碎的铁甲、折断的马槊、各种各样的残肢断臂与土壤混作一团，四十多个优秀的骑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选择徒劳地向巫术中翻腾的大地刺出马槊，但此时唯有死亡，在黑暗中默不作声。

战马受惊了，这些一向可靠又沉默的战友此时在乱蹦乱跳、大声嘶鸣，骑兵们竭尽全力地安抚着坐骑，试图朝距离最远、受影响最小的王二官本队赶去。然而骑兵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混乱，被这野蛮的巫术力量所震撼的不只是战马，差点被卷入其中的骑兵们一样胆战心惊。

训练有素的骑兵们见惯了反射着寒光的刀枪，也见惯了狂风骤雨般的箭矢，即使是划破夜空的火光、带着刺耳呼啸迎面而来的炮弹也不曾使这些优秀的骑兵动摇。

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面对刀枪骑兵们会面不改色地举起马槊，小将军赐下的双层甲让骑兵们毫不顾忌地顶着箭雨冲锋，可是在无形的巫术面前，任何精巧的战术都几乎没有意义。

骑兵们射出的箭没法给食人魔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搏命一击刺出马槊造成的伤口在食人魔巫术之下肉眼可见地愈合，一时间敌人还追不上骑兵队，但谁能保证下一个如此可怖的巫术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一路上忍受着绿皮的骚扰，忍受着日渐稀少的补给，甚至连是否还有生还新武城那一天都不知道，但骑兵们没有一刻陷入如此不知所措的茫然与绝望。这显然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斗，即使骑兵们完全明白胜利不是这场战斗的最终目的，可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人知道。

王二官紧紧地咬着牙，怒视远处那个摇摇晃晃好似喝醉酒一样的食人魔屠夫。绝大部分骑兵队伍已经恢复了秩序，渐渐向将旗靠拢，重新在他身后列阵，但王二官能够明显地察觉到队伍中的不安。

伤亡还不算惨重，远远没到骑兵队无法承受的底线，但最严重的问题是士兵们失去了战斗的信心。如果小将军在的话绝不会有人动摇，如果小将军下令，骑兵们会毫不犹豫地迎着食人魔冲锋，流干最后一滴血，因为所有人都相信是值得的。

生命是龙帝的硬币，小将军会把每一枚硬币都花在刀刃上，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但小将军不在这，举着将旗的是个像骑兵们一样的普通人。

王二官抬头看向天际，玛瑙鸦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了，他听到对面远处食人魔重新开始冲锋，发出了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于是毫不犹豫地摇动将旗。

烧了半个后营，把食人魔主将，最大的暴君吸引到了这一侧战场上来，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

再做最后一次回旋抛射，然后就该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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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牙满意地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人类，虽然这些人类还是像苍蝇一样恼人地飞来飞去，但是明显已经被大胃神赐予的伟力吓破了胆。

它完全忽略了那个施法之后脱力，眼冒金星一头杵到地上的食人魔屠夫。大金牙理所当然地将这一切归功于自身，一整天下来累计的怒火终于有了一个发泄出口，它哈哈大笑，将镶着钻石的棒槌高高地举了起来。在食人魔暴君的号令之下，食人魔开始冲锋。

食人魔们挺着庞大的肚皮开始奔跑，它们看着人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散奔逃，就好像看着一场已经准备好的盛宴，只等着山间巨人们坐下来享用。

大金牙没急着往前冲，必然胜利的战斗不值得伟大的食人魔暴君大动干戈，那些脑子里少根弦的族人们自然会把最丰厚的战利品奉到它面前，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靠着这些蠢货去追只会把昨夜的乱子重新上演一遍，除了拖慢行军以外什么都做不了，大金牙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已经缺席战斗很久了的孬不拉地精和剑齿兽群。

——这群天杀的东西都跑到哪去了？搬东西搬东西不行，当哨兵能让人一直摸到眼皮子底下，打起架来又不知道跑哪去了。等本王明天腾出手来......

突然，大金牙愣在了原地。

如同化身成为一座石雕，大金牙浑身上下每一块肥肉都凝固下来。它手上的镶钻大棍在不自觉间被放了下来，就连之前摔倒在地时歪斜的金冠也没伸手去扶正，大金牙保持着扭头看向营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老大......唔！！”

一个食人魔壮汉看着身边愣愣的老大，不知道该冲还是该继续站在老大身边，刚刚开口想要问一问，就看到大金牙一拳打了过来。

“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金牙完全失去了理智，它朝着陷入一片火海的中军和前营狂奔而去。一条巨大的金色龙影在半空中游动、盘旋，好似对一天之内被人类耍了两次的食人魔暴君发出了无声的嘲讽，然后一头朝着食人魔的前营撞了下来。

剧烈的爆炸和闪光几乎吹飞了整个前营所有的帐篷和木箱，将燃烧着火苗的一切抛入周围的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