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彻查少府

刘贺话音刚落，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寂静，随后便有数位大臣站了出来，为丙吉求情。

御史大夫张安世迈着小碎步行至殿中，躬身行礼道：“陛下，丙吉素来为人仁厚，且精通律令，过往亦多有惠政。且陛下即位以来，种种良策亦是由丙吉所掌，事务繁杂，难免疏于查察。

臣以为，丙吉虽有失职之处，然掌少府以来，兢兢业业一心为公，少府空虚并非其有意为之。”

张安世言罢叩首在地，“臣恳请陛下从轻发落。”

大鸿胪韦贤也进言道：“陛下，丙吉熟读刑律，明经议，向来重教化以德治下。此时少府空虚，丙吉虽有失察之处，然并非其根本。乃是少府多奸吏所至。”

一时间，朝堂上为丙吉求情之声此起彼伏。刘贺静静地听着，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他等的就是“少府多奸吏”。

当今虽有酷吏，但总体还是以德化为主，毕竟谁都不想再出一位张汤。

腹诽太吓人了。

“异不应，微反唇。汤奏异当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

颜异当时为大司农，乃是九卿之一，仅仅就因为嘟嘴就没了。

然而，在刘贺看来，酷吏张汤手段酷烈不可取，但丙吉所谓德化也非治国之道。

伦理道德约束的是君子，约束不了小人。

君子，简简单单两个字，可从古至今有几人能担得起这个称号。

古往今来，君子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

若是治国都按丙吉的德化，那汉律就不必存在了。

沉思良久，刘贺缓缓说道：“诸卿所言，朕亦有所考量。丙吉确有旧功，且为人尚可。但少府府库空虚，此乃大事，若不加以惩处，何以服众？”

众臣听闻，皆面露惶恐之色，齐声喊道：“陛下圣明！”

刘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朕决定，贬丙吉为庶人，以儆效尤。望诸卿引以为戒，日后务必各司其职，不可懈怠。”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大臣面露惋惜之色皆扭头看上首的大将军霍光，既然霍光面色如常，也熄了为丙吉求情的心思。

毕竟天子已经做出决断，大司马大将军不开口无人可阻拦。

散场后刘贺返回温室殿，随之而来的还有大将军霍光。

两人落座后，刘贺略带忐忑的问道，“大将军，朕今日处置可否妥当。”

霍光拱手道，“陛下惩魏圣显律法森严，赦丙吉显德心仁厚，至允至当。”

刘贺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长舒一口气，“今日非朕专断，乃是丙吉所做之事过于荒谬。以德行施以小人，赏罚不明，乱大汉法度。“

“为少府则少府空，若为国，国将大乱。”

刘贺说则将王翰的供词递给霍光。

霍光早就知道供词的内容，却佯装不知，勃然大怒道，“此人当诛。”

刘贺心里暗自咂舌——老演员。

他可不相信霍光不知道这份奏词的内容，居室令李晟除了掌管少府所属奴仆刑罚以外还监管武库。

可以说武库才是居室令的主职，如此重任霍光岂能不委以心腹。

“此人的确当杀，然当杀者亦非此一人。”刘贺点头附和道，“丙吉执政宽松，律法不明，以致奸佞丛生。”

“朕欲遣人彻查少府，大将军以为如何？”

“少府掌皇室财源，乃是天子私库，臣本不应置喙。“霍光拱手说道，“然，陛下极为以来，多有惠民之举，钱财皆有少府所出。”

“臣斗胆一问，陛下欲以何人为少府，派何人彻查。”

刘贺面露思索之色，“朕欲侍御史严延年彻查此事，至于少府，朕心中尚无人选，大将军可有推荐？”

其实刘贺内心更倾向于昌邑旧臣，毕竟他不知道严延年能力如何，如今知道的唯有头铁。

相比之下，昌邑旧臣的能力他了然于心。可昌邑旧臣的身份太过敏感，相比之下严延年就会好很多。

若是让严延年彻查此事，朝中重臣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刘贺想排除异己，而是会认为刘贺此举是为了让严延年镀金，积累功劳，方便日后封赏。

严罗紨为婕妤，严延年仅为侍御史又无爵位在身，官职着实低了一下。

霍光也明白，刘贺嘴上说是让他推荐，可实际上却是一种交换。

他略微思索后说道，“臣以为太仆杜延年可担此重任。”

“杜延年为昔日御使大夫杜周之子，晓律法，明经义。以此人为少府必能与严延年相得益彰，彻底查明府库空虚之事。”

“且杜延年，为人宽厚，勤政爱民，若掌少府亦可扬陛下惠民之举。”

刘贺没有朝堂之上当众议论此事，而是在温室殿相谈。他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再说严延年是否能查清此事，还尚未可知。

大会说小事，小会说大事。经过几句简单的交谈，侍御史严延年暂代少府丞，太仆杜延年为少府，原太仆丞张敝为太仆。

......

很快，诏书就传到了严延年府上。

对面前来传诏的内侍，严延年面西而跪，“臣谢陛下隆恩，必当效犬马之劳。”

接完诏书，严延年起身塞了一块马蹄金，“请禀告陛下，若半月内不能查清，臣一死以谢天下。”

内侍面对严延年，也不敢托大，接过金饼转身离去。

次日严延年大清早就入宫，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拜见刘贺，而是径直前往上林苑，“传令，凡少府所属，除尚书，符节，以外，余下太医，太官，汤官......等十四官丞皆来此待命。”

接到严延年的传令，少府一众官员人心惶惶，生怕严延年查出点什么。有人则不以为意，认为严延年不过天子外戚，官为侍御史，并无多大能耐，只要到时候许以重利，不仅不用担心之前旧事，反而会多一层保障。

不多时，一群人皆聚集在上林苑。见严延年跪坐于上首处，躬身行礼道，“拜见少府丞。”

严延年移开面前竹简，冷眼看着下方官吏，“左弋令，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