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讯号

林开窝在沙发里，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壁灯。

笔记本电脑斜放在茶几上，屏幕里正播放着一部美术风格诡异的旧惊悚片，音量调得不高，字幕翻译还有些出戏。他没真正投入剧情，只是放着片子当背景，脑袋里依旧在转今天白天刚记下的混沌魔法入门的知识点。

而《卷折与肉》的第二章他已经啃了两遍，还是有三成看得云里雾里。比起视觉层面，这本书更多时候像是在“喂思想”，而他的大脑尚未完全适应这类知识的跳跃方式。

他打了个哈欠，随手把笔记本合上，靠进沙发靠背。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他顺手一摸，看了眼屏幕。

——李若澜。

他的眉头略微动了一下。

这个点，李若澜来电话，不像是普通寒暄。她一向习惯用消息，如果会打电话，说明有急事找他。

他接通，把手机凑到耳边。

“李大督察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没有人说话。

他顿了一秒，把手机稍微拿远一点，确认通话已经接通。

“喂？李警官？”

仍然没有回应。

他没有挂断，只侧耳听着。通话那头很安静，像是背景音被压低到最低，只能听见杂音与微弱风声。

这时，他隐约捕捉到了一段旋律。

断断续续，音调诡异。

像是某种童谣，带着失真的乐器声与电子音效，轻快却重复得机械。

他坐直身体，眼神彻底变了。

他听得出来。

这是飞湖游乐园的主题曲。

一段用来“欢迎小朋友们”的循环音轨，他在小时候去游乐园时听过，也在最近某个宣传短视频里听过。

现在，这音乐正通过李若澜的电话，从一个未知的空间里，断续传来。

林开的表情在那一刻沉了下来，动作变得迅速而利落。

他起身，甩掉搭在腿上的毛毯，一边抓起靠椅上的外套，一边低声自言自语。

“出事了。”

林开一边穿外套，一边低头回拨了一次电话。

仍然无人接听，线路保持着连接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按了挂断，重新拨通——依旧没人接。

第三次拨出，他停顿了两秒，随即放弃。

他不是那种会犹豫的人。尤其在发现那段游乐园主题曲时，他已经做出了判断。

——不是意外，也不是误拨。

李若澜出事了，而且位置，很可能就在飞湖游乐园。

他穿好衣服，带上手机。他边下楼边打开打车软件，步伐飞快。

抵达路边时，车已在等。

林开一边拉车门上车，一边报出目的地：“飞湖游乐园。”

司机扭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但还是发动了车。

林开靠在后座，一句话不说，目光平静地盯着窗外迅速倒退的街景。他脑海里在飞速整理刚才那段音乐的细节，反复校准记忆中的旋律片段。

他要确认一件事——那段音乐来自哪里。

如果是游乐园，那就意味着，对方是在某个“自认为安全的区域”出现了。

那就不是随机作案，是伏击。

他的拳头缓缓握紧。

————飞湖市公安局大楼顶层，局长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

夜已深，但他并未准备下班。

电脑屏幕旁放着一杯泡好的茶，没动几口，水面上的茶叶已经泡软沉底。他正查看当天的异常警情汇总，直到桌面通讯终端的屏幕忽然弹出一个加密信号。

红框闪动，标注“第二密级”。

来源：李若澜。

他立刻点开。

简短的一段报告：

“灰衣目标疑似现身，飞湖游乐园后场器材区。现场发现二十人以上集体死亡，疑似精神或超凡影响造成。”

他眼神微变，迅速掏出手机拨通李若澜的个人号码。

无人接听。

他再拨，仍然无人接听。

对方通讯设备处于连通状态，却没有反馈。这是最坏的情况之一。

他放下手机，稳了稳呼吸，转而拨出另一组号码——那个被登记为“灵位组观察联络人”的联系人。

对方在响铃几秒后接起。

“陆观察员。”他语气简短，“目标疑似出现。”

电话那头沉默一秒，随即问：“具体位置？”

“飞湖游乐园。李若澜单独行动，可能已失联。坐标信息我已经传过去。”

“收到。”

“目标可能并非单独行动，需要我派遣人员帮助你吗？。”

“不需要，但是你们可以先封锁哪里的周边区域，避免出现更多无辜者。”

出租车在路边缓缓停下。

林开一言不发地下车。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沿着外墙往偏门走。他知道，那段旋律不是游客区会播放的，是后场的某个内部广播，只有在接近边缘的地区才会有这个声音。

灯光从高处洒下来，把游乐园铁门投出一道扭曲的影子。他停在门口，手握住生了锈的把手，没有第一时间推门。

而是低头，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呼吸平稳，眼神深沉。

脑中缓慢翻出几页书页的影像。

《卷折与肉》，第五页的插图是一张密集的血肉切面图，图纸边角涂抹着几组咒文，意思是：“肉体非结构，认知才是分界。”

他花了几天才理解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那本书不是教授“如何变强”，它是在告诉你，“生命”是可以被重构的。

而混沌魔法入门讲的是另一回事。

那不是某种固定法术的咏唱模板，也不是元素与能量的配比说明书。

它只讲了一件事——魔法不是死的。

咒语、意念、轨迹、媒介、释放方式，全都只是“魔力运行的表象”。真正的关键，是流动方式与结构形式。

结构不同，结果就不同。

魔力不是水，也不是火，而是语言，是逻辑，是用另一种形式在干涉现实。而混沌魔法，就是在这个逻辑里拆门立户，自己造一个出口。

林开花了很久才明白这个思路。更重要的是，他曾有过一次“成功经验”——

那个在加勒比副本里得到的精神干扰类技能，原理就是在短时间内扰乱对方的感知回路，制造错觉、混乱甚至幻痛。

那个技能无法长久保留，但它留给林开的“感觉”却还在。

他反复回忆那一次魔力运转的路径，在《混沌魔法入门》的指引下，他开始尝试复刻、修改、组合，最后拼出一个新的构型。

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快速释放型混沌魔法”。

无名，无咏唱，只靠精神波动触发，核心原理是：

在极短时间内，把自己的一小段精神流，像匕首一样“打进”目标感知中。

不造成伤害，但能瞬间干扰目标的方向判断、目标锁定、甚至行动节奏。

说白了，就是给对手脑子里“戳一下”。

林开曾在旅馆的空房里用这招对着洗衣机试过——洗衣机直接跳闸了。

他怀疑是电磁干扰，也可能是操作方式出了偏差。但那次让他确认了一点：

这东西确实有用，只差一个合适的实战对象。

现在，他觉得那个机会来了。

游乐园内的空气沉得像压了一层毛毯。站在门边的林开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不动声色地放松又收紧，指尖那股“沉冷的液体”已经开始聚集。

他抬脚，正式踏入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