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选择了正面对冲的朱载壡。
最后依旧是耍了个心机。
别管怎么说,至少自己明面上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然后有些愤世嫉俗的少年储君而已。
可殿内众人,却已经是因为他一连串的质询,而变得面目诧异惊讶。
严嵩悄无声息的抬头,看着仿佛是愤恨东南官员无能的皇太子,心中不禁一笑。
自己方才表态,没做错。
而吕本、闻渊、徐阶三人,则是神色诧异,心中满是惊讶。
其余人等则是心情各不相同。
倒是张治,心中是又惊又喜。
太子殿下眼界过人,虽不在东南却知地方情形,日后自然不会为朝臣蒙蔽。
可太子今日又实在是太过锋芒毕露了!
这是好事,可也是坏事啊。
身为储君却这么早就显露态度,自然会立马失去朝中小半数官员的支持。
面对张治这位一心想当帝师的老倌儿,朱载壡敏锐察觉到对方的担忧,不免给了一个眼神。
虽然自己可能会因此失去不少官员的支持。
可自己本来就没指望当一个人见人爱的太子。
失去了一切。
必然会在别的地方,补充回来相应的。
然而。
殿内却就此安静了下来。
原本也抱着观察儿子能力的嘉靖,如今也被惊到。
他眉头微皱,扫目看向在场的内阁和六部官员。
朱载壡这时候也已经将众人反应收入眼中,随后语气坚定道:“本宫窃以为,如今浙江、福建两省巡抚一职,形同当下空缺的兵部尚书一职,不可再做拖延。须得要尽快推选堪用之人,接任两省巡抚大位,收拢各方权柄,厉行差事,督促两省巡按、三司及府县官员,而非权分地方,互相掣肘,一件小事便要三五个衙门间往来公文十数道商酌再定。”
这是他第一次在朝堂面前,当众表态一件事情。
而朱载壡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诸位阁老、尚书今日种种谏言,想来皆是为国为民。如今两省巡抚空缺,局势既然如吕阁老、闻尚书、徐尚书所言,地方混乱,民心不安。本宫窃以为,这空缺的两省巡抚人选,更应从两省推选可用之人,不拘出身、官阶,只取其意志坚定、才能不缺者,速任速办诸事!”
先前他的一番质询,已经让在场众人沉默不语。
如今再提要速速选用新任两省巡抚,还要直接从地方上选用。
更是让众人不知该如何言语。
而就在这时候。
殿内一人手抱笏板站了出来。
“臣,附议皇太子所言,浙江、福建两省官员若当真皆为才能之辈,近年以来便不会有沿海海寇不止,便不会有动荡不安,宜当速速选用新官巡抚两省。”
“臣更附议皇太子提议,两省新任巡抚,自地方选用,速速就任,查办接任诸事,统掌两省人事,收拢各方权柄,尊奉旨意行事。”
朱载壡随着众人一同看了过去。
竟然是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
这位执掌大明宪台的人物,今日原本可是一言不发,现如今却忽然如此旗帜鲜明的表态,几乎是不加赘述的完全赞同支持朱载壡所说的。
就连朱载壡也不禁眨了眨眼。
自己过去也没和这位左都御史有过往来啊。
对方竟然这么坚定的支持自己。
但容不得众人细思屠侨此时表态附议的原因。
夏邦谟已经是再次躬身:“臣亦附奏,皇太子殿下所言居中持稳,选用两省现有官员,不费赴任辗转脚程,旨到即任,任即办事,又熟稔两省局势,最为稳妥。”
夏邦谟之后。
便是严嵩和张治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老臣附议。”
随后两人对视一眼,却又各自心思不同。
吕本顿时心下一沉。
如此一来,现在内阁之中便有严嵩和张治,六部有户部尚书夏邦谟,另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合共四人支持皇太子。
而更为关键的是,严嵩不光是如今的当朝首辅,更是深得皇帝信任。
就在吕本犹豫之际。
同样是今日一直不曾开口的工部尚书文明,也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这位历来只关心工部差事的老好人,朝堂中间派,抬头看了眼上方的朱载壡。
随后便颔首低头:“臣附议皇太子之言。”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刑部尚书喻茂坚不曾表态了。
可现在到了这等地步,喻茂坚的意见已经无足轻重了。
突然之间,无逸殿中的格局就变了个样。
不光是朱载壡没有想到。
就连高坐御座的嘉靖也没有想到。
他不由再次侧目看了一眼儿子,心中颇为感慨和惊叹。
正当嘉靖要开口准允此事的时候。
忽然又有一道声音发出。
众人不由看向方才唯一没有表态的刑部尚书喻茂坚。
可喻茂坚这时候也是满头雾水。
众人一愣。
而声音却是再次传来。
这一次清清楚楚的,是从众人身后。
也就是殿外传来!
无逸殿外。
原本就已经听到殿内,皇太子殿下在那高声质询的张居正。
终于是几经思量后,下定决心。
“臣,张居正,有本要奏。”
“臣,斗胆奏言国朝海禁事,伏乞我皇准允。”
殿外。
张居正忽然跪在了殿门前,吓得冯保浑身一颤,目光胆怯不安的看向殿门后,心里已经对这位年轻的庶吉士叫骂了起来。
这人当真是官小胆大。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里头又都是些什么大人物。
他竟然就敢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胆大包天的奏谏?
正当冯保一边心中暗骂,一边想着如何为这个愣头青庶吉士解释求饶的时候。
黄锦却是从殿内走了出来。
站在殿门下,黄锦先是看向冯保,然后才低头看向跪在殿门前的张居正,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不解。
“陛下准你入殿奏事。”
“随咱家进殿吧。”
殿内。
站在御座前的朱载壡,同殿内所有人一样,瞪大双眼看着跟随在黄锦身后走进来的张居正。
望着对方抬头看向自己的眼神。
朱载壡心中一阵翻涌。
老张当真是好小弟。
有事他是真上啊!
虽然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庶吉士,自己也是头一次走进这座无逸殿,而殿内除了皇帝之外,不是内阁大臣,便是六部尚书。
最次。
也是个兵部左侍郎。
可张居正脸上却全无惧色。
他挺直腰板,昂首挺胸,神色平静的一路走到殿内,跪拜在地。
御座上。
嘉靖目中带着几分好奇:“你是何人,要奏何事?”
张居正抬眼看向御座上方那道身影,而后微微侧目,看向御座下不远处的朱载壡。
他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臣,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二甲第九名进士,馆选庶吉士,坐值文华殿备太子咨政,张居正。”
空旷巍峨的万寿宫无逸殿内。
第一次回荡着张居正的声音,传递着张居正的名字。
而张居正三个字,也是第一次进到了殿内阁臣尚书们的耳中。
自报家门之后。
张居正依旧是昂首挺胸,目光囊括在场的所有人。
“臣斗胆奏言,伏乞皇上开海解禁!”
“使我朝威德光被四表,皇明正朔永耀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