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陈嬷嬷归

“婆母,您让我侍疾?”

周端宜惊讶道,她面色一紧,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她的动作自然也落在陈氏眼中,陈氏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她端坐在罗汉榻上,神色淡淡:“怎么?可有为难之处?”

孝敬婆婆乃儿媳本分,侍疾也是分内之事。

周端宜虽有犹豫,但也应下这事。

只要她小心一点,应当不会对腹中胎儿有影响。

于是,周端宜搬进鹤延堂正房侧的耳房,全心全意做孝媳。

揣着肚子,站了一上午规矩,陈氏也不挑刺,只让她不停歇。

她之所以拿捏不住南氏,不就因为南氏刚进门,她没有给南氏立好规矩么。

她想清楚这点,这些手段就被她用在周端宜身上。

志在把周端宜调教成,她说东周氏不敢往西的“好”儿媳妇。

周端宜这样过了一上午,只觉苦不堪言。

无人留意时,她轻轻捶自己小腿。

中午,江子义来陪陈氏用膳,见着周端宜在陈氏身边小心侍奉,面似菜色,脸色如常。

侍疾确实乃儿媳的本分,无可指摘。

昨天他遣了人去回娘话,宜娘若今日称病不去,他也能为她周旋。

但她自己要来侍疾,他也不好说什么。

何况,他不能总把目光放在内宅上。

宜娘既然为他的妻子,自然也应有当好伯府主母的能力。

再过些时日,他还是要回国子监继续学业。

膳后,江子义接过杯盏漱口,又轻抿刚上的茶汤,周端宜才得空去用膳。

陈氏本以为老大会为周氏推掉侍疾,却没想到,老大真是安静来陪自己用膳。

她终是忍不住出声:

“老大?你没有什么要和为娘说的吗?”

江子义沉吟片刻,陈氏目光隐含几分期待,他道:

“儿这两日,本要回国子监继续学业。如今娘身子抱恙,儿便在府里陪着娘,待娘痊愈后,儿才离府。”

听了这话,陈氏才想起江子义还要读书一事,又细瞧江子义眼里的疲惫之色。

这才惊觉,她已经许久未好好关心老大了,又瞧这熟悉的眉眼,眼一下红了,哽咽道:

“儿啊,娘没有大碍,学业要紧。

伯府的门楣还得靠你才能撑起。

细细算来,你已经近四年没有回国子监读书,再耽搁一段时日,恐生变故,你尽快去吧。”

江子义眼里湿润,恭敬起身:

“既如此,府里还望娘多照料。”

语气微顿,他用眼神屏退下人,又上前握住陈氏的手,温声说:

“娘,宜娘身子重,尚年幼,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娘多多包涵。”

话头转到周端宜身上,还提到孕事,陈氏假作惊讶:“莫非?”

江子义微微颔首,眼里闪过一抹脆弱:

“儿子无状,这是儿的第……第一个孩儿,全靠娘庇佑了。”

陈氏的慈母心肠忽的唤醒,想起南氏未进门时,老大也是一个孝顺儿,读书无不用功。

她艰难地应下,并且承诺会帮忙好好看顾这一胎。

江子义从屏儿那学习到的手段,用到了自己亲娘身上,还颇有成效。

于是,还留在正房侍疾的周端宜,下午却不用干那些繁琐累人的活计了。

陈氏慈眉善目,细心关怀周端宜。

周端宜受宠若惊,心中暗想,上午莫不是婆母对自己的考验。而自己通过考验,正式得到了婆母的青睐。

正如她大哥所说,只要见了他,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周端宜志得意满。

殊不知陈氏满意的,恰好是周端宜的肚子,而不是周端宜这个人。

只有一事,令陈氏挂心得很,便是陈嬷嬷何时回府一事。

这一日,江听雪也没来看陈氏,陈氏牵肠挂肚,实在等不及派了宝珠去问。

宝珠从枕霞阁回来后,眉眼弯弯恭敬答:

“回老夫人的话,大姑娘说,明日自有分晓。”

陈氏一听这话就知妥了,赏了宝珠不少银锞子,越看宝珠,心里越发高兴。

自这丫头来了正房,陈氏感觉运气越来越好,这丫头人也讨喜,说的话也好听。

翌日大清早,陈嬷嬷背着青布包袱,三步一喘地回府了。

伤在胸口,这几日的功夫自然没好。这几日,她细细思索,见了老夫人该怎么答话。

心里又怕南氏骗自己。

假使昭明侯府的人,知晓她落入过南引枝之手,心中生疑必定难免。

届时即便老夫人想保,可昭明侯府也未必会听老夫人的。

她心思百转千回,待进了鹤延堂正房,就瞧见陈氏一脸高兴地看着她,只是神色隐约有几分防备。

陈嬷嬷忙不迭下跪,正要说出腹中的草稿,陈氏边抹泪边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主仆二人相见,大哭一场。又见双方均瘦了一大截,执手凝噎。

周端宜端药进房,温声说:

“陈嬷嬷回的正是时候,这些时日,老夫人挂念着你呢。”

话刚出口,心里忽然想到,陈嬷嬷老家在哪?为何这么快往返?短短几天能去哪?

陈嬷嬷笑了笑,没有接话。

周端宜面色掠过一抹不满。

待鹤延堂里没有人,陈嬷嬷才跪在陈氏跟前,一把心酸一把泪告状:

“老夫人,离开您的这些日子,老奴食不下咽。那南氏可恶极了!”

陈嬷嬷眼中露出一抹狠戾,含着哭腔说:

“她对老奴用了私刑,逼老奴说清去年七月一事。老奴对您忠心耿耿,又怎么会说出。

任她如何打骂恐吓、断食断水,老奴一概不听,生生硬扛着过来。”

陈氏心惊肉跳,连忙躬身查看陈嬷嬷身上的伤口,见到之后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

“这……这……怎会这样?”

陈嬷嬷继续抹泪,

“老奴没想到,那南氏对您的怨恨十足的深刻,见老奴不说,又要老奴的命。

老奴登时就慌了!”

陈氏抚着胸口,慌乱看向陈嬷嬷。

陈嬷嬷恐生误会,连忙话头一变,

“老奴侍候老夫人二十余年载,老奴不怕死,就怕离了老夫人。

离开老夫人,就如同剜了老奴的心肝啊!这是生不如死。

还请老夫人原谅老奴的苟且,老奴不得不编出瞎话,哄了那南氏,老奴才有性命回来见您。”

陈氏轻舒一口气,又见三娘面色青紫,忙扶着三娘说:

“三娘,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咱们坐着说。”

陈嬷嬷摇头,泣泪道:

“老奴编瞎话终究不合身份,待老奴向老夫人诉清原委,届时老夫人让老奴即刻赴死,老奴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