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薪逆转者》第一章：左手背的血色数字
第一节：会议室里的幽灵
林深是被此起彼伏的键盘声吵醒的。
他趴在会议桌上，右手还保持着握鼠标的姿势，左手垂落在桌沿。投影仪蓝光打在脸上，映得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每一根都连通着过去72小时无休止的加班。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与焦虑混合的气味，显示屏上跳动的KPI进度条像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铡刀，而刀刃正对准他的颈椎。
“林深，方案改好了吗？”
主管的声音像根针扎进太阳穴。他挣扎着抬头，正要开口，忽然觉得左手背传来灼痛。低头看去，皮肤上赫然浮现出一串血色数字——
03:00:00
倒计时！
林深猛地抽回手，数字却像烙铁般印在皮肤上。他环顾四周，同事们仍在噼里啪啦敲键盘，没人注意到这个异样。后排的小王正咬着蔫吧的煎饼果子，油渍透过塑料袋沾在方案纸上；斜对面的陈姐在偷偷补妆，粉底液卡在法令纹里像两道干涸的河床；而苏漓——那个总穿猩红色套装的女人，正隔着三排座位冷冷盯着他，口红颜色像刚饮过血。
“主管，我……”他刚要举手，倒计时突然跳动。
02:59:59
冷汗瞬间浸透衬衫。林深踉跄着冲向洗手间，冷水泼在脸上时，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脆响。
“林深，客户临时要加需求。”苏漓将文件摔在洗手台上，她今天换了新色号的口红，猩红色衬得眼尾更锋利，“今晚通宵改完，明天一早提案。”
林深盯着镜子里的女人。苏漓的倒影清晰可见，可她对血色数字依旧毫无反应，仿佛那串数字只存在于他的视网膜投影。
02:58:12
“苏漓姐，你看我手……”他颤巍巍举起左手。
“公司不养闲人。”苏漓瞥了他一眼，转身时高跟鞋敲出清脆的节奏，“你还有两小时五十八分。”
林深盯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忽然注意到洗手台边缘有道细小的划痕，像是用指甲反复抠挖留下的。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指尖传来刺痛——划痕里嵌着半片碎玻璃，切口处沾着暗褐色的血痂。
02:55:30
回到工位时，小王正对着电脑抓头发：“林哥，客户说咱们的方案像坨屎！”他说话时没控制音量，引得周围人侧目。林深瞥了眼小王的屏幕，发现对方正在修改的文档标题赫然是《关于时间回溯系统在职场场景的应用可行性报告》。
“你也在做时间回溯？”林深脱口而出。
小王愣住：“林哥你知道了？主管说这是机密项目，让我别声张……”话没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盯着林深左手背，“我靠！你手怎么了？！”
林深心头一紧，正要遮掩，却见小王从抽屉里掏出一支记号笔：“快遮住！要是被苏漓姐看到，她能把你皮扒了！”
“你见过这个？”林深任由小王在自己手背涂鸦。
“何止见过！”小王压低声音，“上周陈姐也出现过，不过她的是蓝色数字。后来她通宵改方案时突然晕倒，再醒来数字就消失了，但……”
“但什么？”
“但她现在每天午休都会去顶楼天台，对着空气比划什么。”小王突然哆嗦了一下，“林哥，你说咱们公司是不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
林深没答话。他盯着小王画的歪歪扭扭的Hello Kitty，突然想起上个月陈姐请假三天，回来时手腕缠着绷带，说是切菜时滑了手。可他分明看见绷带下隐约有灼伤痕迹，形状像……
02:40:15
“林深！客户要视频连线！”苏漓的声音从会议室炸响。
林深冲进会议室时，倒计时正巧跳到02:30:00。显示屏上的客户代表是个秃顶中年男人，鼻梁上架着副VR眼镜，镜片倒映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贵司的方案毫无创新性！”客户代表突然摘下眼镜，眼球布满血丝，“我需要看到时间回溯技术的实际应用场景，而不是这种……这种垃圾！”
林深感觉后颈汗毛倒竖。他下意识看向左手背，发现Hello Kitty图案正在褪色，血色数字若隐若现。
“比如，”客户代表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让时间倒流，让我的狗活过来。”
会议室突然陷入死寂。林深听见自己喉咙滚动的声音，余光瞥见苏漓的猩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02:25:30
深夜十一点，林深蹲在顶楼天台的安全通道阴影里。左手背的数字已变成猩红色的00:10:00，Hello Kitty图案彻底消失，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
他翻遍所有职场生存指南，从《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到《职场PUA应对手册》，没哪本教人应对“身体突然出现死亡倒计时”。手机搜索记录还停留在“皮肤红斑血液病前期症状”，但所有网页都404了。
“豁出去了。”林深咬破食指，用血在水泥地上画符。
这是老家祠堂里见过的古老阵法，爷爷曾警告过“乱画符会招鬼”。但此刻，林深宁愿相信封建迷信，也不愿相信这串凭空出现的数字。他按照记忆里的步骤，用血画出八卦轮廓，又在中央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倒计时突然卡顿。
00:09:59……00:09:58……
林深感觉灵魂被拽进漩涡。再睁眼时，他正站在会议室门口，左手背的数字变成了03:00:00。
“重复了？”他愣住，忽然听见会议室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深，方案改好了吗？”
主管的问话、苏漓的猩红指甲、显示屏上跳动的KPI，所有细节分毫不差。林深冲向洗手间，这次他直接撞开隔间门，将左手伸到水龙头下猛搓。
血色数字遇水不化，反而更鲜艳。
02:59:59
“叮——”
手机屏幕亮起，一封匿名邮件静静躺在收件箱。附件是张泛黄照片：五岁的自己站在刻着“时间管理局”的石碑前，右手举着棒棒糖，左手……空空如也。
第二节：便利店里的债主
凌晨四点的便利店，关东煮咕嘟咕嘟冒着泡。
林深盯着热气后的女人。她穿着与苏漓同款的猩红套装，却戴着副老式金丝眼镜，镜片倒映着货架上的泡面。收银台后的时钟显示04:04，这个数字让他后颈发凉——和左手背的倒计时初始值一模一样。
“要泡椒凤爪味还是红烧牛肉味？”女人突然开口，指甲敲了敲泡面箱。
林深这才发现自己正对着泡面墙发呆。他随便抓起一盒，结账时女人却压低声音：“林深，27岁，被‘时薪回溯系统’绑定的第72小时。”
泡面“啪嗒”掉进购物篮。
“自我介绍下，我是苏漓。”女人摘下眼镜，眼尾猩红与镜片后的冷光交织，“但不是你知道的那个苏漓。”
她递来一张名片，烫金logo下印着行小字——
时间债务清算所
“你还有两小时五十八分。”苏漓看了眼手表，“想活过明天，就跟我来。”
林深跟着她走出便利店。晨雾中，女人猩红的背影与照片里管理局的石碑重叠。他注意到苏漓走路时右腿微跛，和公司里那个雷厉风行的女魔头截然不同。
“你们有多少人？”林深突然开口。
“曾经很多。”苏漓点燃一支细长香烟，火光映出她眼下的青黑，“现在只剩下清算所的七个疯子，和……”她突然咳嗽起来，烟灰簌簌落在猩红套装上，“和一群被系统抹除存在的幽灵。”
林深想起小王提到的陈姐，还有照片里幼年的自己。
“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的时间回溯能力，是初代测试者中最完美的。”苏漓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烟头在指尖旋转成红光，“或者说，最完美的失败品。”
他们站在一座废弃的地铁站入口前。生锈的闸机口挂着“线路整改”的牌子，但林深分明看见苏漓用指甲在闸机上敲出摩尔斯电码——三长两短，和照片里管理局石碑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闸机突然开启，露出向下延伸的楼梯。苏漓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火星在水泥地上烙出焦痕：“欢迎来到时间管理局的垃圾场。”
地下空间比想象中更大。无数显示屏堆砌成山，屏幕上跳动着无数倒计时，有些已经归零，变成刺目的红色。林深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陈姐、小王、甚至还有客户代表那张秃顶的脸。
“这些都是被系统抛弃的债务人。”苏漓走到一台老式CRT显示器前，敲了敲键盘，“你的档案在这里。”
显示器闪烁着雪花点，突然跳出林深的个人信息：
姓名：林深
年龄：27
绑定系统：时薪回溯V1.7
债务总额：72小时
特殊备注：初代测试者007号，记忆篡改失败
“记忆篡改？”林深感觉喉咙发紧。
“你五岁时就接触过系统。”苏漓调出一张监控截图，画面里幼年的林深正被带进刻着“时间管理局”的石碑，研究人员在他头顶戴着个类似VR眼镜的设备，“他们想测试儿童对时间回溯的适应性，结果……”
画面突然卡顿，雪花点淹没了一切。
“结果你成了唯一保留部分记忆的测试者。”苏漓关掉显示器，“系统抹除了所有相关记录，但你的潜意识还记得——所以才会画出那个阵法。”
林深想起祠堂里的经历。爷爷临终前曾抓着他的手，在掌心画过同样的符号，嘴里念叨着“时间裂痕”“债务清算”之类的疯话。
“现在，做个选择吧。”苏漓突然转身，猩红指甲抵住他咽喉，“加入清算所，或者成为这些屏幕里的数字。”
林深盯着她身后的显示屏，看见自己的倒计时正在跳动：
00:15:00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苏漓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纹身——那是一个倒转的沙漏，沙粒正从下端流向上方，“我也是债务人，但我的倒计时……”她掏出手机，屏幕显示着-720:00:00，“已经变成负数了。”
林深瞳孔骤缩。他想起系统规则里提到过“时薪值”可以借贷，但从未想过有人能欠下如此庞大的债务。
“想知道为什么吗？”苏漓突然贴近，猩红套装上的香水味混着铁锈气，“因为我回溯了三百次，每次都在阻止我爸妈签下那笔高利贷。”
她指着显示屏角落的一张照片，两个中年人正在签署文件，背景是座即将拆迁的老宅。
“他们死了。”苏漓的声音突然平静，“在第三百零一次回溯时，我救下了他们，但系统判定我‘恶意篡改重大历史事件’，于是……”她撩起袖子，小臂上布满灼伤疤痕，形状与林深在天台画的阵法一模一样。
00:05:00
林深感觉左手背传来灼痛。他低头看去，血色数字正在渗血，滴落在苏漓的纹身上。
“时间到了。”苏漓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显示屏上，“要么成为系统的一部分，要么——”
显示屏突然爆出强光。林深感觉灵魂再次被拽进漩涡，这次他看清了漩涡中心的景象：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间线上挣扎，有的倒在会议室，有的坠入地铁站，有的……正站在苏漓的位置，对着另一个自己说出同样的话。
00:00:00
当光亮消退时，林深发现自己站在便利店门口。晨雾已散，晨光穿透云层，左手背的数字变成了-00:00:01。
“欢迎加入清算所。”苏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身，看见女人锁骨下的沙漏纹身正在逆流，而她的猩红套装，在阳光下显露出暗褐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