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
河北，香河县，山屯村。
姜央租了一辆大巴车，在昨天就把之前选好的所有群演都拉到了这边。
辉子等人则是开车过来。
住宿就在当地老乡家里。
在村长的动员之下，很多人都愿意接纳这些人，而姜央自然也不可能白用，每户每天补贴50块，虽然少，但对于村民们来说，一个月下来也能多赚一千五。
吃饭则是从镇子上的饭店订，每人每天五十块的餐标。
至于其他的各种手续，在姜央提供了各种材料之后，没过多久就全部完成了盖章和签字。
在这边住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所有剧组成员和演员们齐聚村头空地。
也许是天公作美，在半夜的时候天空之中就开始飘起了雪花。
直到天色放亮，雪也停了。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今天要在这边举办开机仪式。
为此，姜央还特意请了村里面的大厨，专门做了一些饭菜作为公平，一共三台摄影机，上面都盖着红布。
其中一台是前段时间管张莫染借的。
剩下的都是辉子之前为了拍短视频自己买的。
他们先是在这里放了六挂五千响鞭炮，之后就是姜央拿着村委会赞助的连接着话筒的印象站在空地上看着稀稀拉拉的剧组。
“兄弟们，首先欢迎大家进组。”
“今天是我们开机的日子，我相信这场戏会是我们所有人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接下来，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把纸上那些心跳的痕迹，变成荧幕上的呼吸，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对这场戏释放全部能量。
在外面所有电影都在想破脑袋做到极致市场化的时代，我们要做的就是打破格局，创造新的历史！我要让我们这一部小成本电影，成为那一众动辄上亿投资的电影中的清流，让这部电影成为后人在盘点电影行业发展编年史时绕不开的伟大作品！”
姜央说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之后，姜央又请村长上台讲了几句。
村长也很振奋，尤其是在姜央说等电影上映时会把这些画面发到网上去。
村长直接表示在拍摄期间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他都会尽力去解决。
紧接着就是拜四方神明。
这对于电影人来说是迷信，但也确实是绕不开的玄学。
他们拜的不仅仅是组织液，还有机神。
祈祷在拍摄期间机器能够正常运转。
就像是木匠拜鲁班，渔民拜妈祖一样。
全部结束后，摄影机上面盖着的红布掀开。
按照惯例，他们也需要拍摄一条镜头出来。
第一场，姜央打算循规蹈矩，直接让刀哥和那个会点武术的群演上。
本身在剧本里这也是第一幕。
但在电影的开场上，姜央并不打算在开头全景来一个定场镜头表达人物和空间关系，而是直接以仰拍的视角对着刀哥半身来拍。
随着老三客串的场务拿着场记板来到镜头前。
“轻松加愉快，第一场，第一镜，action！”
“先生，健身、游泳，少儿英语培训，了解一下吗？”
传单推销员递出一张传单，但见对方不为所动，于是弯腰将传单放下，开始笨拙的打了起来。
随着演员在固定机位的画框中翻着跟头渐渐远离，流畅的变成了中景，在打完一套之后，又重新走回来变成半身近景。
“好，过！”
姜央坐在监视器后面，满意的看着二人的表演。
这部分不需要太多演技，只要按部就班的说完台词就行。
动作也不需要多么精美，反而是笨拙的认真更能凸显出黑色幽默中带着点无厘头的喜剧风格。
“辉子，接下来是几个固定机位拍摄，但在拍皮包的时候，镜头要跟随皮包有一个微微下移，之后拉拉链时再微微上抬增加运动感，毕竟是特写，要那种既动了又没动的感觉。”
姜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换作其他人肯定会觉得姜央在找茬，但辉子了解姜央，立刻就明白了姜央的说的是相对静止和相对移动。
不过在准备阶段，辉子还是打趣道：“姜导儿，您这也就是跟我这么说了，跟别人这么说那些摄影师还真不一定能理解。”
姜央挥了挥手：“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还没跟你们说我要五光十色的白和五彩斑斓的黑呢。”
之后的拍摄按照故事发展。
刀哥所饰演的骗子拿出一块香皂，推销员闻过之后当场倒地，紧接着身上所有现金和之前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只是姜央在这部分又临时加了一段。
因为刚下过雪，加上演员们穿的棉袄。
所以场景语言就说明了很冷。
让骗子离开之前，给推销员的手指上夹了一支点燃的香烟，避免冻死。
“讲究啊，不愧是导演，就是专业！”
在姜央身边好奇看着的村长不禁感叹道。
只是另一个村干部好奇的问道：“这里面有啥门道？”
姜央笑着解释：“骗子也有规矩，只图财不害命，等烟燃下去就会烫到手，人也就醒过来了，不然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人躺在外面几个小时说不准就冻死了，流动作案骗点钱警察不一定会管，但死了人就必须要管了。”
村干部恍然大悟。
“还得是导演，太有生活了。”
接下来骗子逐渐走出画面。
给烟头特写，手指微动。
中景推销员追上骗子之后，分别给二人全身中景、面部特写，来回切换，一个着急，一个不慌不忙。
最后画面定格在骗子的脸上。
“你也看电视，上网，看报纸，知道世界需要和平，咱们这个环境需要和谐，你是个好青年，多替父母和家人想想，吃点亏没什么，搭上性命就不值了，你还有很多的路要走，怎么样？跟我说声对不起，说你错了。”
画面没有动。
推销员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
“对不起，我错了。”
骗子：“赶紧走。”
画面依旧不动，这一段姜央打算后期采样加入脚步的声音表明推销员小跑着离开。
三秒钟后，骗子才缓缓抬起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真理，然后揣进怀中。
......
“姜哥，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脑子是怎么长的，能想出这种片段来。”
“全员恶人啊？”
在转场的时候，刀哥感慨道。
“还有这些镜头语言绝了。”辉子也补充了几句，“灰蒙蒙的天空和酷暑还有废弃厂房构成的荒原，背景用电线杆和烟囱作为切割，还有刚才大片没有生机的土地隐喻死亡与衰败，烟囱应该就是工业符号的残留，加强这一设定。”
“还有里面人们僵直的站姿和空洞的眼神暗示人物的精神困局，直接压迫到头顶的画幅也制造出了很强的压迫感。”
“都说你们学导演的都是天生的摄影师，一个好的导演不是在拍电影，而是在用光和画面来写诗，现在看来果然不假啊。”
姜央被夸的小脸通红，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说道：“辉子，你这阅读理解做的，以后高考你可以去出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