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阳生

回到客栈,见几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云芸起先以为他们累了,晃了一下察觉不对,又仔细一看,林晴不见了。

虎子忙感应整个雪原,随即道“没出客栈。”

云芸道“说来客栈无风雪,不会有什么宝贝才是。”

祝珩坐在郁黛身旁“你们去找,我在这看着。”

云芸看一眼常道长,常道长微微摇头,示意不管。她走到唐红身边,试着催动唐红体内的蛊虫,唐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随后虚弱的抬起头“有鬼,梦魇。”说罢又吐出大口鲜血,

待气息缓和,常道长给拿出丹药喂唐红吃下,又教她打坐调息的方法,见唐红面色和缓后,方问了那鬼的去处,便道“你留在此处照顾你家小姐和这位三公子,我和云姑娘去捉鬼。”

唐红这才注意到祝珩的存在,嘴巴微张,很是惊讶,见祝珩但笑不语,又看他与诸人关系和睦,便从善如流,也唤作三公子。

客栈地下有存放物资的地窖,当时林晴去搬东西,久久未回,众人去看却被挡在屋内,随即陷入梦魇,逃生无门,门外的几个精怪虽觉奇怪,但也未曾想过客栈内会有危险。

地窖黑暗无边,点着火把也照不进光亮,云芸探头探脑看了几眼,退了出去“前辈,这不是一般的邪祟,要不我们先求援?”

常道长摇头“怕是不行。”

“为什么?”

常道长道“锻骨,还魂,阳生,承天,长生五位一体,如今都在这个客栈里,你觉得邪祟会放我们走。”

云芸看着手中还魂,突然她想到什么“都在,最后一个——阳生,你说在邪祟手中。”

常道长回头,目光漆黑,只一对视,她便被吸了进去。

漆黑的世界漂浮着许多的镜子,云芸试探的触碰一个,转瞬被吸了进去。

幼年的林晴努力学武,可无论怎样努力,父亲也只是夸奖一二,从不将重心放在她身上,大哥武功好,便成了将军,二哥文采好,便走了仕途,她武功比大哥差一点,比二哥好太多,文采比大哥好,差二哥有点多,她总觉得该受到重视,可并没有,反倒循规蹈矩的大姐屡得父亲称赞,不止父亲,母亲,家族里的每个人。

林晴握着手里的鞭子安静的站在一旁,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渴望与迷惘,大姐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脸蛋“你逾规了。舞刀弄枪不是女孩子该做的事。”

林晴紧紧握着手里的鞭子,大姐见抽不出,叹了口气。

林晴特别想闯出一番名堂,却伤了身子,被送往药仙谷救治,在那里结识了特别爱折腾人的刘寅,她凭着蛮力收服刘寅。

出了药仙谷,她缠着父亲要上战场,却被拒绝,回城的路上遇到敌军偷袭,她带着家丁奋力抵抗,成功撑到了援军到来,为首的二皇子很是欣赏她,做主将她留下,自此她得以征战沙场,可战争结束,她还是要解甲归田,且父亲不经她同意做主与苏众订了婚约。

纵使万般不愿,无奈孝大于天,直到那封密信的到来。写信的人许诺,只要她成功护送郁黛回到其父身边,便应允她自主婚事。

林晴对二皇子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二皇子写信相求,她自会答应,且她虽未见过郁黛,却也知二哥与郁黛曾有婚约,二哥颓废至今,不好说与郁黛有多少关系,与大哥的里应外合使得她成功来到郁黛身边。

云芸翻看着林晴的记忆,迫切的想要看到地窖里发生的事,然一片黑暗,猛地出现一张扭曲的脸,她吓了一跳,一睁眼已经回到黑暗中。

云芸自语“不会是青溟镜吧。”

话音刚落,一束光落在黑暗中,化作人形光球走向云芸,祂一扯云芸的领子把她甩进另一面镜子。

锦绣富贵的大小姐,一朝落魄,全家流放,无人相助,惨遭凌辱,终不堪重负,自尽于此,却含冤不散,终有一日等来昔日恋人却阴阳相隔,没过两日,恋人的未婚妻便追随而至。女子的恨意让整间客栈陷入梦魇。

祂把云芸扯出邪祟的梦,将林晴和邪祟的梦境放在一起“选哪个?”

云芸左右看了看,迷惑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客栈的人该死吗?”

云芸疑惑道“我好像不是判官吧。”

祂冷笑“果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因为你的存在,镜子才四分五裂。”

云芸道“什么鬼。”

“把所有的镜子交出来!”

云芸终于明白“哦,原来这就是我的梦魇啊。这种障眼法,下辈子多练练吧。”她手一伸自虚空中拿出青莲剑“邪祟去死!”

两人的打斗差点毁掉客栈,幸而一个手持长枪的红衣女子枪尖冒出红炎的将客栈环绕,客栈不再震动。

凭空出现的红炎照亮黑暗的世界,在暗处苟藏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邪祟无所遁形。

云芸看看邪祟看看眼前的光球“你不是邪祟。”她收剑作揖“不知是何方前辈,若有得罪,还请海涵。”

祂被气笑,正要说话,身着红衣手拿长枪的女子出现在二人身边,邪祟见状要逃,一圈火焰将她团团包围,邪祟乖乖站在圈中不敢动弹。

祂问“你来干什么?她并非选中之人。”

“事无绝对,天衍四九,尚余其一。是与不是她都拿到了两块,你又何必干涉。换个思考方向,若她是,怕是早已死于非命,就像他们一样。”

祂思考一会“她无法胜任。”

“对于时空管理者来说,何尝不是好事。”

祂斜睨云芸一眼“那就看她有几分本事。”说罢带着红衣女子一起离开。

困住邪祟的火焰一同消失,邪祟转身要走,云芸拿着青莲剑指着她“那要看是你的脚步快,还是我的剑快。”

邪祟转身,目光哀伤“你不同情我吗?”

“关我鸟事,又不是我干的。”

邪祟还要博得同情“若你——”

云芸冷声打断“处在危险境地下的我,无法思考对立方是好是坏,三,二——”

“停!”邪祟闭上眼,心口发出暗黑色的光,周围的黑暗都被胸口吸引。

云芸睁开眼,地窖虽然仍是灰暗的,但好歹能看清周围的景色了。

无数士兵排列整齐的倒在地上,正中躺着昏迷的林晴,

云芸上前查看一番,确认林晴还活着后抬头看向飘在半空的邪祟“喂,苏众呢?”

“我叫戚容,你应该知道吧。”

“不好意思,对皇家的事不甚了解。”

戚容无语的看着云芸,半晌指着一处“掀开。”

云芸救出苏众,确实英俊非凡,“既然是你恋人,且是在你死后才另有婚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容生气“我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吗?外面的雪妖想要他身上的宝贝,我没法才把他藏在客栈里。我是此地的地缚灵,奈何雪妖越来越厉害,我只能保他一个。谁让她闯进来的,不然我才懒得动用镜子。”

戚容身上的镜子很奇怪,说是青溟镜但又和云芸手里的镜子有些不同,更像魔镜,可在黑暗中看到的那些场景,又确实符合对青溟镜的印象。

戚容护住胸口“看什么看,这是我的。我知道你也有,我不会让给你的。”

“随便。”

戚容飘到云芸身边“你不抢吗?”

“有病。”

戚容帮着把地窖里的官兵搬到客栈外,苏众点兵点将后确认无人死亡,松了一口气。他掏出阳生递给云芸“多谢。我已经不需要了。”

林晴见苏众看过来,往刘寅身后躲了躲,苏众笑笑,对众人挥挥手,云芸这才反应过来“你不走?”

“我本就是为她而来,是人是鬼我也只想和她在一起。此番若非阳生,我怕是早就死了,就当我死了吧。”

戚容趴在窗子上往外看,苏众挥别众人回到客栈,与并无形体的戚容抱在一处。

胸口的魔镜开始消散。

虎子重新建立起结界,客栈消失在风雪中。

得了五个珠子的郁黛反而更加虚弱,她靠在唐红怀中“快些,再快些。”

祝珩出了马车“我来驾驶。”

常道长叹口气“你回去吧,还是我来。”

祝珩作揖“这一次,我不想半途而废。”

常道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看出来了。”

祝珩顿了一下“人与鬼之间的距离大还是仙与凡之间的距离大。”

常道长无语片刻“你的痴心妄想更大。”

进了龙须山,云芸呼唤灵萝的名字,随即几人传送到灵萝身边,正闭眼抚琴的郁述仿佛感应到什么,他缓缓睁开眼,慢慢转过身,三两步跑到面色苍白的郁黛身边,只觉无处下手,郁黛虚弱的好像一碰就散。

龙须山外来了大批的军队,在前的是个明黄色的轿子,一个男人抱着孩子从轿中钻出。

灵萝把山外的场景说给几人听,林晴咬唇退后,云芸扫了她一眼问郁黛“要见一下吗?”

郁黛摇头,唐红恨恨的看着外头“谁敢伤害小姐,我定不轻饶。”

灵萝道“既然郁小姐不愿见,我自不会让他们进来。”

祝珩几度欲言又止,郁述看他几眼,到底没搭话,只扶着郁黛坐在一边,父女闲话,都说些轻松地欢快的,对过往的苦难只字不提。

又一人骑马赶来,被挡在龙须山外,灵萝看其乐融融的场景不忍打扰,可念及两人缘分,到底道“祝璋来了。”

郁黛顿了一下,从另一只手上褪下琉璃般若串递给祝珩“帮我还给他吧。”

祝珩伸手又缩回去“至少,你该见一下,二哥对你最好了。”

郁述翻了个白眼,从郁黛手上拿起手串塞到祝珩怀中“拿走拿走,稀罕。”

郁黛手上的五个珠子合而为一,钻入她的体内,她含笑闭眼,再无气息。

天降异象,灵光照耀在郁黛身上,一个身影升起,灵萝缓缓对着天空行礼。

客栈内,嵌在戚蓉胸口的镜子缓缓飞到空中,一双无形的手净化掉上面的祟气。

祂伸手要拦飞向云芸的镜子,红衣女开口“何必呢,顺其自然。”

“我没时间了。我赌不起。”

“你该赌的是她并非池中物,这方天地太小,她不甘心如此。”

“确有这方面的顾虑,连父母之爱都不曾怀念,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困住她。焰,我们是盟友。”

“所以我才说,顺其自然。”

祂无奈道“你比我职阶高,我便信你一次。只是我暗害她许多次,她信不信得过我。”

“谁知道呢。”

云芸接下青溟镜,三面镜子浮现在她周围,新得的镜子照谁便能看到谁的内心。

云芸暗道“这次没有受伤,没有昏迷,难道我可以在这里永远的生活下去?”她本该欣喜,却有说不出的失落,只盼着这个世界足够大,大到她可以探索一辈子。

郁家官复原职,葬礼之上,京城达官贵人俱皆到场,皇后抱着一个男孩递到郁述怀中,郁述先是震惊,后缓缓接过孩子。

常道长看了眼失神的祝珩“这下该了却了吧?”

祝珩点点头,常道长对着云芸点头示意后带着祝珩离开。

晋王府,祝璋抱着酒喝个不停,脸上胡子拉碴,好似很久没有打理,婢女阿茹担心不已却也不敢上前劝说,这时晋王府的大门打开,皇帝祝瑞从外走进来,一把夺过酒坛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

阿茹惊得跪在地上瑟缩,跟着来的魏公公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眼神示意她离开,阿茹战战兢兢的跑了出去,魏公公随后也离开。

祝瑞上前扯着祝璋的衣领“闹够了没有!我敬你一声皇兄,你就这般目中无人。”

祝璋头耷拉到一边“命,权势,想要你都拿去。你还有什么不能抢的。”他突然直愣愣的看向祝瑞“当初要不是我早些回来,她还有命活着吗?”

祝瑞红着眼大吼“闭嘴!”

“闭嘴?”祝璋突然甩了祝瑞一巴掌“凭什么?凭你是皇帝,来啊,抄我九族啊,像对郁述那样。”他推开祝瑞,摇摇晃晃的转身大笑“你爹杀我娘,你和他有什么区别,你像个阴沟里的蛆虫样觊觎着别人的未婚妻,你会不知道她不能生育。”

祝瑞嘴巴嗫喏却说不出话。

祝璋跪在地上“我珍之如宝的爱人,我好不容易打开的心扉,被你通通毁了。她跟我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孩子,是我在吃药,我知道她不能生。”

祝瑞从旁拿起一坛酒灌下,随及愤愤的把酒坛子杂碎“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二哥已走,你我不该离心。林晗已不能生育,无论如何,她不会苛待无母的孩子。”

“是啊,郁述自来不爱权势,你看你多会算计。”

祝瑞也不辩驳,只说“你信也不信,我没料到如今的局面。”

祝璋冷笑,只摸了摸手上的般若琉璃串。

祝瑞目光落在那处,几乎落荒而逃般回到皇宫,正巧遇到林晴前来探望姐姐,他对行礼的林晴道“你跟我来。”

林晗担忧的看向林晴。

待到书房,祝瑞看着桌上的兔儿灯“再说一说她的事。”

柴碧兰为在院中望月发呆的林煊披上外衣“夫君,夜冷了。”

“谢谢。”

柴碧兰低头酸涩一笑“若是她在,定不忍心看您这样作践自己。”

林煊这才紧了紧外衣,跟着柴碧兰回了屋,屋内的小孩被外边带来的冷风吹了一下,吵闹了起来,仆人忙着哄弄小孩。

今夜不知怎的,云芸总也睡不着,可能是郁府实在太安静了,她拿起桌子上的宫灯,缓步走在月光之下,不知怎的走到水边,恍惚听到郁黛的声音“云芸~”

修仙之道固然难成,但对祝珩来说却如鱼得水,登仙大考在即,天降神迹,身着素衣的绝美女子在众仙的簇拥下登上主考官的位子。

祝珩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上,好一会后他眉梢染上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