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风起之丘

刚才迈巴赫为了逃脱追捕，在高架上兜了一圈。所以伊川莲和出云琉璃子下车的地方，又回到华社学院的后山。

出云琉璃子站在黑夜里，裹着伊川莲的大衣。她的目光跨过山丘，望向几乎微不可见的星辰。

“出云学姐，我们上山吧。”

“乐意奉陪，伊川大人。”

学校的后山不高，有一条狭窄又弯曲的阶梯直通山顶。

沿路没有灯光，伊川莲打开手机的手电筒。

“这个，是什么？”出云琉璃子问。

“诶，这是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哦，一般的智能手机都会有吧。”伊川莲回答。

“这样啊。对不起，我不太懂……智能手机。”

“出云学姐，难道说，是从江户穿越过来的？”伊川莲半开玩笑地说。

“那个……”

“哈哈哈哈！”

虽然出云琉璃子是伊川莲的学姐，但是她这种听不懂笑话的脱线表现反而让人觉得十分可爱。

虽然有手机照明，在即将登顶的时候，有夜盲症的出云琉璃子还是不出意外地摔倒了。

“恕我失礼了。”

伊川莲犹豫了一下，把手伸向出云琉璃子头上伤口的位置，一边轻轻抚摸，一边检查伤口。

“好痛……”出云琉璃子轻声呻吟。

“出血了，还有一点肿，最好找医生处理一下啊。”

“我家里，有医生……”

“啊，您没有去过医院吗？”

“没有……”

她果然相当缺乏常识啊……

可怜的女孩，她大概从来没有体验过所谓的日常吧。

“您如果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等到回家后交给家庭医生处理就可以了。”

“哎，那、那个……”出云琉璃子突然结巴起来。

“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伊川莲问。

“……不是，那个，其实，您摸我头发的时候，那个，有一种痒痒的感觉。倒不是不舒服，总之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难道她是那种敏感点在头发上的类型？

出云琉璃子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还是我第一次与男生有肌肤之亲……”

“怎么有种很下流的感觉。”

好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里的歧义，出云琉璃子又发出那种惊叫：“哦唔……”

终于抵达了小山丘的顶端。

那里是一处荒芜的草坡，向下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华社学院。

停电问题似乎已经解决，音乐会则在那场骚乱之后就提前结束了，学生们纷纷踏上归途。

出云琉璃子也不珍惜她那身精致的礼服，直接坐在了草地上。

“从这个高度看学校，我还是第一次。”出云琉璃子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神情。

“对吧，你看那些同学们，像蚂蚁一样小，”伊川莲笑着说。

“伊川大人，您是怎么知道……今晚的事情的？”出云琉璃子问。

伊川莲把他同四季风铃讲述过的推理简要复述了一遍。

“……可、可是，周三的声乐课，小谷川大人跟我说，她、她喜欢你。”

“周二和周三晚上，小谷川爱都在阁楼里看见我们在一起的事了。她可能是怕你放弃表演，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激你的。”伊川莲分析道。

“哦………哦唔！”出云琉璃子发出惊叫，脸色瞬间染红。

小谷川爱是了解她的。小谷川用伊川莲来激她，不就证明她喜欢伊川莲了吗？

想到这里，她就不敢看伊川莲的眼睛。

她抱住双腿静坐半晌，突然说：“伊川大人……今天，谢谢您为我做了这么多，无以为报……”

“啊，对了，我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必用敬语称呼我啦。”

“哦唔……”

她像是犹豫了半天，才终于开口尝试：“伊、伊、伊川，不行，不行，伊川大人，不如说，像我这样的人，不论您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发展到这一步也算自然，对于出云琉璃子这样一个内向又脱线的敏感少女，自己所做的一切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伊川莲完全理解。

“那么，琉璃子。”

伊川莲微笑着看着出云琉璃子的脸。

出云琉璃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直呼其名吓到，脸颊红得像是熟透了的番茄，热腾腾冒着热气。

“啊啊唔……！”

昨天四季风铃向伊川莲大致介绍了出云家的特殊情况。

由于这样特殊的家庭，周围的人对她的态度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像小谷川那样带着恶意，总之就是位于两个极端。

对她来说，像伊川莲这样能轻松闲聊的人，少之又少。

人体的免疫系统尚且需要抗原才能形成抗体，出云琉璃子从未接触过异性，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事实证明，没有那个高大的出云家仆从拦着，这个少女面对第一次的异性亲近，表现得毫无抵抗力。

伊川莲相当于某种趁虚而入的恋爱病毒，轻而易举地占据了她的大脑。

“OK，从今以后，我就叫你琉璃子，你叫我伊川或者直接叫莲也可以，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啊唔……朋友……”出云琉璃子好像有点退缩了，向后蜷起身子。

“对。”伊川莲点点头，又靠近了一点。

“……我、我、我会努力的。”

她想站起来，却被伊川莲制止了。尽管坐在草地上，她还是俯身鞠了一躬。

“话说回来，为什么山顶会有这样一片空地？”四季风铃问。

“你看，学校的老校舍，是靠近后山这一边的哦。其实在五十年前，华社学院是依山而建的。而山顶这片空地，就是被拆除的旧礼堂遗址。”

“原来如此。”

“新礼堂建成后，这里的东西都被统一运往那里的器材室，《风起之丘》的乐谱也在其中。”

“也许，我的听众应该是这里的孤魂野鬼。”出云琉璃子喃喃自语道。

伊川莲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特别的软件。

“这是，什么？”出云琉璃子看着伊川莲递到自己眼前的智能手机发出疑问。

小小的屏幕上，却显示出钢琴的琴键，虽然是不完整的，但布局都一一复刻。

“这个，Dream Piano，虽然简陋，但熟悉一下的话，也能很轻松的弹奏钢琴曲。”

“智能手机真是神奇……”

如果智能手机配置手电筒只是让出云琉璃子觉得新奇，那这个电子钢琴绝对颠覆了她的认知。

“试试看吧！”伊川莲递过手机。

噔~

出云琉璃子摘下她那双薄纱手套，指尖轻触屏幕，像是小猫遇见新事物时的试探。

随便按下屏幕上的一个琴键，发出标准的乐声。

“好像真的可以。”

……

山下，新礼堂中的学生已经悉数离开，只留下一片黑暗的、沉寂的校园。

山上，天空是深邃到几近黑色的蓝，倒映在出云琉璃子青色的瞳孔之中。

只需简单熟悉操作，她已经可以用手机流畅地弹奏。

“接下来，有请琉璃子女士为我们带来，《风起之丘》。”伊川莲模仿着报幕员的口吻。

尔后，穿着深蓝色礼服的出云琉璃子——虽然坐着——开始了她的演奏。

五十年后，当《风起之丘》再一次在这片山丘上奏响时，全东京的昭和残魂全都聚集于此。

风，起。

不完整的琴键让出云琉璃子的演奏缺少了一些高音和低音的修饰。

然而，越是简单的旋律却越是拥有跨越时间的力量。

就好像五十年前某位学生在山丘上的哼唱，哼啊，唱啊，哼得周围高楼拔地而起，唱走了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

给未来的你～愿风指引方向——

智能手机的音量终究还是太小，终于被渐强的风鸣彻底淹没了。